那道狰狞的断裂线,如同一道天之伤疤,横亘在远方的青翠山峦间。
山体崩塌,泥石如瀑,将一座原本完整的山峰硬生生撕裂,形成了一处绝壁与一座孤台。
透过稀薄的晨雾,陈默能隐约看见,那孤台之上,有几缕炊烟正绝望地升起,随即被山风吹散,周围是几户被困的民居,上有百丈悬崖,下有千尺深渊,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山脚下,已有闻讯赶来的村民,望着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孤台,哭天抢地,束手无策。
“完了,张屠户他们一家,这下是死定了!”
“这么高,神仙也上不去啊!除非长了翅膀!”
陈默静立片刻,没有上前显露任何神功,更没有去寻找什么天材地宝来编织绳索。
他转身走入林中,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入夜,当山脚下的村民因无计可施而渐渐散去,只留下几点篝火映照着悲戚的面孔时,三缕奇异的青烟,却从孤台下方的三处不同位置袅袅升起。
诡异的是,今夜山风明明自东向西,但这三股烟却如同有生命般,执拗地逆风而行,贴着陡峭的岩壁,盘旋着向那座孤台的方向汇聚。
这烟,带着一股独特的、略带辛辣的草木清香。
是艾草。
陈默在山中寻来最陈、最燥的艾草,混以少许引兽的香料,点燃后以湿土覆盖,只留出细小的孔洞,逼得那烟气又细又韧,逆风而不散。
做完这一切,他又摸黑来到孤台正下方的另一片陡坡。
这里土石松软,几无人迹。
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捧黑褐色的、布满细小倒刺的藤蔓种子,如同播撒希望一般,均匀地洒满了整个坡面。
一夜无话。
次日黎明,天光乍破。
一阵细碎而密集的“嗒嗒”声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一群野山羊,少说也有三四十头,不知从何处被吸引而来。
它们天生畏寒,对艾草燃烧后残留的温暖地气和那股异香毫无抵抗力,循着烟气残存的轨迹,精准地找到了那片通往孤台的陡峭山壁。
为了争抢那几处残余的温暖源头,山羊群开始沿着岩壁的缝隙与凸起,奋力向上攀爬。
它们矫健的身姿在绝壁上如履平地,锋利的蹄子在岩石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而在它们下山返回时,又不可避免地踩过了陈默播撒种子的那片陡坡。
无数带刺的藤籽,被羊蹄深深地踩入松软的泥土之中。
更奇妙的是,这几十头山羊来回踩踏,竟在原本无路的陡坡与绝壁之间,硬生生踩出了一条清晰可见、蜿蜒曲折的“之”字形小径!
“路!有路了!”孤台之上,被困了一天一夜的数户人家,看着那条凭空出现的羊肠小道,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喜。
他们小心翼翼地顺着这条由山羊踩出的“活路”,手脚并用,虽惊险万分,却终究是有惊无-险地攀援而下,与山脚下的亲人抱头痛哭。
“是山神爷显灵了!是山神爷派了羊仙来给咱们踩出了一条活路啊!”村民们跪倒一片,对着巍峨的大山虔诚叩拜。
无人知晓,始作俑者正藏身于远处的密林之间。
陈默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又看了看那些被羊蹄深埋入土的藤籽。
只需几场春雨,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藤蔓便会破土而出,用它们的根须将这条小径牢牢锁在山壁上,使其日渐稳固。
他心中泛起一丝奇妙的涟漪。
曾几何时,他签到获得《缩地成寸》的无上轻功,一步可跨山越河。
而如今,他只是点了几堆火,撒了一把籽,这天地本身,便主动为凡人缩短了生与死的距离。
地,自己学会了缩寸成尺。
另一边,中州水乡,一处古井旁。
苏清漪的到来,让两个因争水而剑拔弩张的村庄暂时偃旗息鼓。
东村的村正高举着一本泛黄的《风吹集》,声如洪钟:“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雷动藤节断,辰初取一’!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天一亮就来取水,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西村的里正不甘示弱,指着村口新立的石碑:“放屁!官府的《历正书》新规,‘午时均分,以济民生’!现在是王法大,还是你家的破书大?”
苏清漪一袭素衣,不言不语。
她没有去评判谁对谁错,只是绕着那口古井走了一圈,然后蹲下身,侧耳贴着冰冷的井沿,静静地倾听着,一听便是半日。
在两村村民或焦灼、或不屑的目光中,她终于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截炭笔,在井口石沿上,以井眼为中心,轻轻画下了一圈又一圈涟漪般的波纹,一共五圈,由内而外,一圈比一圈宽。
做完这一切,她只在最外圈的波纹旁,留下了五个字:“等它自己开口。”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有人以为她故弄玄虚,已准备拂袖而去。
可就在当夜,天降瓢泼大雨,山洪奔流。
井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上涨,很快便溢出了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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