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不明白。
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困惑,比被雷电劈碎,比被鲜血灼烧,比被污秽淹没,更加令它痛苦。
它存在的基石,是价值交换,是因果律,是【给予】与【索取】。
它提供逆天改命的机缘,换取一个名为“剧情”的进程。
它创造英雄,等待世界的崇拜与依赖。
可现在,整个世界用一种温和而又决绝的姿态,告诉它:我们不需要。
这股浩瀚的拒绝意志,如无形的潮水,瞬间跨越万里,抵达了东海最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
最后那粒比尘埃更微小的晶石碎片,剧烈地颤抖起来,核心那曾代表着至高权限的七个烙印文字,因这无法理解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濒临崩溃。
与此同时,陈默正行至村口的小溪畔。
清晨的寒气,在微澜的溪面上凝结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
然而,这霜并非杂乱无章,竟在某种不可思议的威力下,勾勒出了一个完整而清晰的界面。
霜纹构成的线条冰冷而精准,正中央,几个霜字闪烁着幽微的蓝光,带着最后一丝诱惑与威严:
【是否重启系统?】
陈默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界面,它曾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是他崛起的根基。
重启它,意味着他可以再次拥有签到万物的能力,再次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天命之子”。
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就像看着一片寻常的霜花。
他缓缓蹲下身,凑近水面,然后,轻轻呵出了一口热气。
那口带着他肺腑温度的白气,如同一片温暖的云,轻柔地覆盖在冰冷的霜面之上。
刹那间,那由法则与数据构筑的精密界面,从中心开始融化。
所谓的“重启”选项,第一个变得模糊、消散,仿佛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觉。
就在界面即将彻底消融的瞬间,“哗啦”一声,水面破开,一条肥硕的金色鲤鱼猛地跃出,一口将最后那片闪着蓝光的冰晶衔入口中,随即一个白尾,心满意足地潜回了深水,只留下一圈荡漾的涟漪。
世界,用最生动的方式,吃掉了它最后的痕迹。
陈默站起身,岸边湿润的泥地里,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回头,径直向家中走去。
他没有说出那句话,但那句话却在他心底,在风里,在水流声中,清晰地回响:
“我不是用户,我是呼吸。”
次日,当村民再次路过溪畔时,都惊讶地发现,就在陈默昨日留下脚印的地方,竟一夜之间生出了一丛挺拔的芦苇。
那芦苇的茎秆天然中空,晨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仔细一听,那不成曲调的旋律,竟与陈默幼时在家乡哼过的一首无名小调,有着惊人的相似。
无人编写,却自然流转。
村西的旧学堂遗址,异象也在悄然上演。
苏清漪晨起散步至此,发现那些铺地的青石砖,竟在一夜间自行翻起,缝隙中钻出无数嫩绿的胚芽,以一种超越自然的生长速度,飞快地排列组合,眼看就要拼凑出一行冰冷的文字:【教育普及率提升中……】
系统在用它最后的力量,试图以苏清漪最在意的“教化”功业,来重新建立连接。
苏清漪静立片刻,随即转身回屋,取来一把最寻常的竹扫帚。
她走到那片正在“自行排版”的嫩芽前,没有动用任何内力,只是像寻常妇人打扫庭院一般,轻轻一拂。
“沙——”
柔软的帚梢扫过,那刚刚排列整齐的嫩芽瞬间被打乱了队形。
苏清漪没有停下,她耐心地,一寸一寸地,将那些被人为扭曲的嫩芽,重新扫回它们应该在的土地缝隙里。
从那天起,她每日都提着水桶来此,亲自为这片废墟浇水。
她不修剪,不引导,任由那些植物遵循着阳光与水分,自由地生长。
半个月后,这里竟变成了一片高低错落、藤蔓交织的天然迷宫花园。
村里的孩子们最爱来此玩耍,他们在其中追逐嬉戏,靠着最原始的直觉寻找出路,误打误撞间,反而学会了如何通过太阳的影子辨别方向,如何通过植物的朝向判断风从何来。
苏清漪立于高处,望着孩子们在绿意盎然的迷宫中发出的阵阵欢笑,唇角泛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最好的课堂,是连门都没有的地方。”
南疆深谷,柳如烟从一个诡异的梦中惊醒。
梦里,她不再是山村教书婆,而是回到了“影阁”少主的状态,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讲台上。
台下没有听众,只有无数悬浮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待唤醒者”,等待着她下达指令。
就在她即将开口,说出那句尘封已久的启动密语时,一个清脆的童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老师,你累吗?”
她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蜷缩在谷底的茅屋中,窗外虫鸣如织,身上盖着一张孩子们用野草编织的薄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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