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迹在泥水冲刷下,依稀露出“龙脉枢机”四个古篆。
更有眼尖的,指着下半截惊呼:“看!下面还有字——陈默镇守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河堤边就围满了人。
香炉、红烛、甚至连刚杀的公鸡都被提来了。
几个族老激动得胡须乱颤,正商量着要在这儿起一座“镇河庙”,把这块碑供起来,还要给陈默塑金身。
陈默扛着锄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烟熏火燎的场面。
“姑爷来了!龙王爷转世来了!”有人大喊一声,人群哗啦啦跪了一片。
陈默没理会那些磕头的声响,他径直走到那个塌陷的大坑边,看了一眼那块所谓的“神碑”。
确实是块好石料,青冈岩,硬度够,分量沉。
“起开。”他对正要在碑前烧黄纸的神婆说道。
神婆一愣,手里还捏着符纸:“姑爷,这可是天意示警,您是龙脉镇守……”
“我是来干活的。”陈默打断她,手中的锄头重重凿在地上,“这地陷是土质疏松加上连日雨水泡的。再不堵上,明天上游开闸,半个村子都得喂王八。”
他没叫人把碑挖出来供着,反而转身吆喝韩九:“老九,把这石头往里推三尺,正好卡在缺口的大梁位置。”
人群炸了锅。拿龙脉神碑去填坑?这不是亵渎神灵吗?
“这是最好的基石。”陈默没多解释,挽起裤腿就跳进了泥坑。
他双臂发力,那块重达千斤的石碑在他手里像是个大号磨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硬生生地推到了决堤口最薄弱的地基处。
“咚”的一声闷响,大地微颤,决口被堵得严丝合缝。
陈默也不废话,抡起锄头开始填土夯实。
韩九二话不说跳下去帮忙,紧接着是李昭阳,然后是那些原本跪着的青壮年。
两个时辰后,一道崭新的防洪堤坝横亘在河畔。
那块刻着“龙脉枢机”的石碑,大半截身子都被埋进了黄土里,只露出那平整的碑顶。
陈默从腰间摸出一把刻刀,蹲在那露出的碑顶上,笔走龙蛇刻下六个大字:水位至此止步。
“神仙管不了水,泥巴能管。”他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提起那双全是补丁的草鞋,“泥巴堆得好,比神仙靠谱。”
当天夜里,大雨倾盆。
暴涨的河水像发狂的野兽一次次撞击堤岸,水沫飞溅,最高时恰恰漫到那行字的一横处,便再也无法寸进。
岸上的村民在风雨中欢呼“神迹”,陈默却只是蹲在坝顶的草棚里,借着闪电的光亮给自己的草鞋打结,嘴里嘟囔着:“这针脚还是不够密。”
雨季漫长,日子却还得过。
苏清漪的旧居门口,最近也被好事的乡绅立起了一面铜镜架。
铭文刻得花哨,曰“照心明道台”,说是女子对镜自照,能窥见前世智慧,这一传十十传百,连隔壁县的富家小姐都坐着轿子来排队。
苏清漪早起要去厨房,却被门口这架子挡了路。
她也不恼,也没叫人砸了这劳什子。
第二天清晨,她梳头时,随手将那铜镜转了个角度。
原本正对大门的镜面,此刻斜斜向上,正照着自家厨房的烟囱。
“烟直便是火旺,烟散便是柴湿。”她一边挽发一边对围观的孩子们说,“看什么前世?看好这顿早饭能不能熟才是正经。”
正午阳光烈,她又叫来几个皮猴子,教他们调整铜镜的角度,将正午的日光聚成一个极亮的光点,照在一堆干艾草上。
一缕青烟冒起,艾草着了。
“哇!”孩子们拍手大叫。
“这叫聚光取火,不是法术。”苏清漪淡淡道。
一个月后,那所谓的“明道台”没了香火。
反倒是村里的妇人们手里都多了块磨得锃亮的小铜片,做饭时用来照灶火,生火时用来聚日光。
那架子最终成了苏清漪晾晒湿衣服的好去处。
一日风大,苏清漪转身收衣,发间那根用旧了的银簪滑落,掉进了泥地里。
她没察觉,径直回了屋。
这簪子后来被个拾荒的野丫头捡了去。
丫头没拿去换糖,而是洗得干干净净,学着苏清漪的样子别在头上。
她不知道什么前世智慧,只觉得戴上这簪子,自己就不该再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十年后,宫廷太医院里出了大周第一位女医官,她行针的手法极稳,发间常年别着一根旧银簪。
深山的学堂里,屋顶漏得像筛子。
柳如烟正发愁怎么修补,几个学生便从后山废墟里扒拉来一堆旧瓦片。
其中一个眼尖,捧着一片残瓦大叫:“先生你看!这底下有字!”
瓦底刻着一行微雕的小字:“影阁终章·觉醒之始”。
少年们为了这字是不是藏宝图争得面红耳赤。
柳如烟走过来,拿过那片瓦,指腹摩挲过那些曾经代表着杀戮与阴谋的暗记。
“确实是好东西。”她笑了笑,踩着梯子爬上屋顶,将那片瓦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最大的那个漏雨点上,“烧得结实,防水正好。让它替我们挡雨,比什么觉醒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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