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还没太亮,刘英听到鸡叫就悄悄地起床了。她把两个外甥的衣服都拿到井台旁边,她拎上来一桶水就开始洗。当她的手指头伸到水里,一股冰凉的寒气刺得手头生疼。
刘英来陪栀兰,一是想叫栀兰给她出出主意,另外也想尽避开大姑,尽量不提换亲这个话题。她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麻雀落在眼前的青石板上半天了,她竟然一点没有发现,手里攥着棒槌一动不动,盯着水面发呆,像一只被吓傻的公鸡,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这是有心事了。
栀兰跟刘英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哪能不懂刘英的心思,其实她哪里是纠结“换亲”,她是从心里放不下秀成。
秀成是秀花的弟弟,比刘英大两岁,秀花当儿童团长的时候,栀兰、刘英和秀成三个人都是儿童团的骨干,他们四个人差不多天天在一块。
秀成跟秀花一样,从小受庄大伯的影响,很早就接触到了革命。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给庄大伯站岗,送信,从没出现过失误。
庄大伯看他小小的年龄就机智过人,十六岁就把他送到了部队上去锻炼。秀成在部队里表现突出,成长得很快,21岁就提了营长。
解放战争胜利后,随部队进驻北京,目前在北京军区工作。
秀成性格和刘英正好相反,小小的年纪却沉稳机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从来不惊不慌,像个小大人一样,跟秀花和栀兰他们一起研究对策。
在村口站岗的时候,刘英总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秀成见她的话太多了,就慢条斯理地把系在木枪把上的红绫解下来递给她,“给你吧。”
刘英立马就闭上嘴了,把红绫系在辫稍上,左右晃荡几下,然后扬起苹果一样的小脸蛋问,“秀成,这样好看吗?”
“嗯。”秀成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多一个字都没有。
秀花和栀兰就像没听见一样,嘴角一弯就过去了。
别看刘英一天到晚针扎火燎地像个小毛驴,她偏偏就和秀成对脾气,在他面前那副温柔的模样,简直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秀成说啥是啥,从来没有顶过嘴。
秀成有啥事也愿意跟刘英说,刘英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秀成后面形影不离,没事就在后面央央着,“秀成哥,你再讲一段呗?”
“快到家了,明天再给你讲行不行?”对刘英,秀成也总是像个大人一样耐心。
秀花看到他俩那么对脾气,跟栀兰抿嘴一笑,好像没看到一样。
秀成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有数。有一次刘英摔破膝盖,秀成二话不说背着她走了三里地,棉袄后背被血渍浸湿了。
当兵临出发的头一天晚上,秀成塞给刘英一个油纸包,里头是一枚用弹壳磨成的顶针,刘英拿出来一看,直接就套在了指头上。
她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这枚精致的顶针,时不时地举起指头对着月光转着,顶针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冷硬的光,心里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了上来,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晃六年过去了,这枚顶针已经被刘英磨得溜光铮亮,没人的时候她就拿出来套在手上摩挲着,看着,怎么看也看不够。
在刘英的心里,她手指上套着的不是顶针,而是她的心肝宝贝,比她自己的眼珠子都重要的宝贝。
自从秀成去了部队,刘英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跟谁说话都咋咋呼呼地。一天到晚没个好气,身边的这些男孩子没有敢接近她的。
她的那点小心思栀兰哪能看不出来,但是如果秀成还在当地,她俩青梅竹马,再合适不过了,可是现在……,栀兰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直没办法点破。
刘英自己也明白,秀成跟自己早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秀成现在的身份,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但她就是放不下秀成,放不下那段两小无猜的感情。
有时候想起秀成,她自己的的内心疼得无法形容,但又不能跟任何去说,只能由着时间一点一点去消耗。
秀成刚走的时候,给她来过封信,
可是打开信纸,当她看到“刘英同志”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让她的心微微有点发凉,她知道秀成这是在和她保持距离。
信里除了向刘英同志汇报部队的生活,就是跟刘英同志谈自己的革命理想,字里行间没有一点让她心动的地方,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刘英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那棵老槐树,好像秀成的影子一会就能从树后冒出来一样。
有一回她好像听见秀成喊她的名字,就沿着声音去追。她跑了很远很远,累得脚趾头生疼也没有看到秀成的影子,气得她站在那里使劲哭着。
直到哭刘英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做梦,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院子坐了一夜,霜花把脚趾头都冻紫了。”
她几次三番地以不愿意换亲为借口来推脱,实际上是自己的心结没有办法打开。偏偏这个换亲的对象又叫她没法拒绝,除了他不是秀成以外,其他方面刘英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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