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请了假,回老家过年去了。嘉濠走了十二里路去场部给家里汇了六十元块钱,三十斤全国通用粮票。
他写信告诉嘉渝,“开春以后,你嫂子回去接你们。”,“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吧,都来东北安家。”
转过年,嘉濠很快就收到了二弟的回了信,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
“……我已定亲,女方是独生女,家庭条件不错,准备秋天就成亲,所以暂时就不去东北了。”
嘉濠的手指在 "定亲" 二字上停住,眼前浮现出嘉渝十六岁时在老家帮人推车的模样,那孩子从小就老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家了。
“大大和三弟、三妹已经做好了动身的准备,请哥哥嫂子放心……”
刚读到这,嘉濠的身后传来栀兰的脚步声。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端着一碗热乎的玉米面糊糊:"快趁热喝,看你冻得鼻尖都红了。"
他把信纸递给栀兰,看着她的眉头渐渐皱起:“怎么偏偏这时候定亲...... 不过也好,二弟留在老家,祖坆也有个家人能照管照管。”
就在栀兰准备动身回老家的前几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原定正月十六动身的计划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呕吐给打乱了。
栀兰清晨起来淘米时,突然扶着灶台剧烈呕吐,脸色白得像张纸。
嘉濠慌忙请来队里的卫生员,当她把听诊器贴在栀兰单薄的肚皮上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恭喜啊,怀孕两个月了。”卫生员摘下听诊器,"不过孕妇得注意营养,你媳妇这身子骨太弱了。"卫生员转身对嘉濠说。
“这可真一波三折啊!”栀兰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时候怀上不行啊,你偏要这时候来凑热闹?”
昏黄的光晕里,栀兰用指尖轻轻摸着肚子。她真的太瘦了,肚皮像一层窗户纸那么薄,这才怀孕两个多月,她就能清晰摸到肚子里那个手指肚大小的东西了。
栀兰的心里一动:也许这就叫母子连心吧。自从她能摸出来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栀兰的心情好多了。
每当她想起牧洲心疼地无法呼吸地时候,就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肚子,她的手往肚子上一放,好像这个孩子能跟她说话、会安慰她一样,慢慢地,栀兰的情绪就平静下来了。
嘉濠端着热汤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天棚发呆,碗底在炕沿上磕出轻响:“医生说要多吃点有油水的,明天我去镇上买斤红糖。”
“不用买,过几天我就回关里接大大他们,咱能省就……” 栀兰拉住他的手,话音未落,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嘴。
嘉濠忙不迭地端来脸盆,看着栀兰吐得眼泪直流,心疼地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
栀兰的身体太弱了,瘦得身上一点肉也没有。这又瘦又弱的身子,还怀着身孕,要是再去关里来往折腾一趟,万一……
嘉濠不敢往下想了,他立刻改变了主意。“你现在不比从前了,本来身子还没恢复好,现在又怀了身孕,我看还是别回去了。”
“都跟他们说好了叫他们等着我回去接的,这要是——”栀兰答应的事不想失言,叫他们跟别人一起走,栀兰还有点不放心。
“大大他们三个人都是轻手利脚的,跟谁都能来。火车上的情况你知道,就算身体的好人走一趟都很困难,别说你了,咱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嘉濠从心里不放心栀兰一个人回去。“正好哥哥还没回来,我去拍个电报,叫他把俺大大他们一块带过来。”
“哎呀——”栀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你说真是一孕傻三年吗?我这年前年后的就一个心眼,一心扑实地盼着过了十五就回去接他们,怎就忘了哥哥还在关里家呢?”
哥哥来回走两趟了,他心细,想得周到,路熟经验也多,让他给带过来,是最合适的了,比跟谁一块来都放心,省心省力又省钱,栀兰想想就开心。
他俩提前好几天就把东屋收拾出来了,大大住南炕,把北炕从中间一分为二隔开,佳湛一半和大屋连着,佳葵一半,在炕前起来一人高的火墙,把大屋隔开,从厨房进屋,爷三个都有各自的空间。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哥哥带着公公和三弟三妹终于到了北大荒。到家里,公公已经冻得说不出话,嘴唇乌青,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花。佳葵的睫毛上挂着冰碴,看见栀兰时突然哇地哭出来:“嫂子......”
栀兰连忙把她拉进怀里,触到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心里一阵发酸。
嘉濠向队里提出了直系亲属粮食补贴的申请,每人每月定量的三十斤的定量,允许他们到大食堂吃饭。但栀兰心里清楚,这些根本不够他们爷三个人吃。
他们跟那些老乡一样,饿了两年了,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又都是正在能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饭量不够他们一个人吃的。栀兰就把妈妈每天贴补他们的东西分出来一大半端给公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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