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那场惊世之火所带来的冲击波,已猛烈地撞击着荆州的心脏——襄阳。
州牧府内,药石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几乎掩盖了殿宇本身的檀木清香。重重帷幔之后,刘表仰卧在锦榻之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得几不可闻。这位昔日单骑定荆州的“八俊”之一,如今已被沉疴彻底击垮,只剩下了一具被病痛折磨的躯壳。
榻前,长子刘琦跪伏在地,紧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泪水无声地淌下。他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悲戚、无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蔡瑁、张允等人虽也侍立一旁,但他们的表情更多是程式化的忧虑,眼神闪烁不定,不时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目光。
“父亲……父亲……”刘琦哽咽低唤。
刘表浑浊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模糊的气音。他的目光掠过刘琦,又扫过蔡瑁等人,最终无力地闭上,一滴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他或许已预感到,自己一旦撒手人寰,这偌大的荆州,即刻便会陷入血雨腥风。
殿外,蔡瑁借口处理公务,与张允一同快步走向偏厅。
“德珪兄,情况不妙啊!”张允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刘景升怕是就这几日了!方才探子来报,刘琦那废物,近日频频派人试图联络江夏黄祖,甚至可能……与刘备也有勾结!若让他们得逞,你我还有活路吗?”
蔡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案,低吼道:“我岂能不知!还有那刘备,博望坡一把火,烧得天下皆知!如今他在新野声威大震,若再与刘琦联手,以‘清君侧’之名打过来,如何是好?!”
“更可虑者,是曹操!”张允提醒道,“曹司空使者昨日又暗中催促,言道若不能尽快稳定荆州,献城归附,待其大军南下,玉石俱焚!德珪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蔡瑁眼中凶光一闪,咬牙道:“刘景升……休怪我等无情了!为了荆州安危,为了我等身家性命,只能请他……早登极乐!你去准备,就在今夜!务必做得干净,对外只称病重不治!同时,立刻封锁府衙及襄阳四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尤其是刘琦,给我看死了,绝不能让他离开襄阳半步!”
“那……刘备和林凡那边?”张允问道。
“刘备暂不必管,他若敢来,正好让曹操收拾他!至于林凡……”蔡瑁冷哼一声,“他此刻被曹仁盯死在南阳,自顾不暇,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待我们掌控襄阳,奉刘琮为主,名正言顺归附曹操,届时南北夹击,看他还能嚣张几时!”
一场针对垂死州牧的宫廷政变,就在这阴森的偏厅中,被悄然敲定。
是夜,襄阳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乌云遮月,寒风呜咽,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即将发生的惨剧默哀。
州牧府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死气。蔡瑁的心腹家将,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内外的防务,原本的侍卫或被替换,或被控制。
刘琦心绪不宁,白日里父亲那绝望的眼神让他如坐针毡。他几次想再去探望,皆被守在寝殿外的蔡瑁亲兵以“州牧需静养”为由拦回。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刘琦在自己的居所内焦躁地踱步,他对身边仅存的几名忠仆低声道,“蔡瑁狼子野心,必会对父亲和我下手!我们必须设法离开襄阳,去江夏!只有到了江夏,依托黄祖,才有一线生机!”
一名老仆泪流满面:“公子,如今四门紧闭,蔡瑁防范森严,如何出得去啊!”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叫声——这是他与刘备方面联络的暗号。
刘琦精神一振,急忙示意噤声,悄悄走到窗边。只见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窗而入,正是刘备麾下精通潜行之术的细作。
“公子,蔡瑁今夜必有异动!诸葛军师料定其恐对州牧不利,命我无论如何,也要助公子今夜离开襄阳!”细作语速极快,“东门守将中有我等内应,子时三刻,他会借口换防,打开侧门片刻。公子需即刻准备,轻装简从,随我突围!”
刘琦又惊又喜,惊的是父亲危在旦夕,喜的是尚有一线生机。他不敢迟疑,立刻让忠仆准备。
与此同时,州牧寝殿内。
一名被蔡瑁收买的御医,颤颤巍巍地将一剂“虎狼之药”灌入了昏迷的刘表口中。不过片刻,刘表的呼吸陡然变得极其急促,身体微微抽搐,脸色由蜡黄转为骇人的青紫,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御医吓得瘫软在地,被蔡瑁的亲兵迅速拖走。
蔡瑁面无表情地走到榻前,探了探刘表的鼻息,确认其已死,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门外沉声道:“州牧……薨了!”
几乎在蔡瑁宣布刘表死讯的同时,子时三刻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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