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疯狂佛
第一章 残寺遇疯僧
暮春的雨丝裹着山雾,将青崖山缠得密不透风。我踩着泥泞的石阶往上爬,每一步都陷进半指深的烂泥里,粗布裤脚早已湿透,沉甸甸地拍打着小腿。这是我寻找"渡厄寺"的第七天,干粮袋底只剩半块发硬的麦饼,水壶在腰间晃荡出最后几滴水声。"吱呀——"破败的山门将雨幕撕开一道缝隙。两尊石狮的头颅早被雷劈去半边,残存的身躯爬满青苔,其中一尊的前爪还死死按着块断裂的石碑,依稀可见"渡厄"二字被风雨啃噬得只剩残笔。我推开门时,锈蚀的门轴发出惨叫,惊起梁上一群白蚁,黑压压地扑向雨帘。寺内更显荒芜。大雄宝殿的屋顶塌了大半,露出黢黑的椽子像肋骨般指向铅灰色的天。正中央的如来佛像被雷火劈成两半,半边金脸垂落在供桌上,剩下的眼珠空洞地望着我,嘴角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供桌下传来窸窣响动,我握紧了腰间的铜钱剑——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遗物,剑穗上的朱砂符纸早已褪色。"新来的?"沙哑的嗓音从佛像后滚出来,像生锈的铁链拖过地面。我后退半步,看见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人影缓缓爬出。他头发纠结如麻,沾满草屑和蛛网,脸上糊着层灰泥,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滴水的斗笠。"在下林墨,自江南来,听闻此处有位高僧能解世间厄难。"我拱手行礼,目光却不敢离开他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这人瘦得脱了形,僧袍下的肋骨根根分明,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疯狂却让我脊背发凉。"高僧?"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回声,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你是说那个被扒了皮的老东西,还是被啃了肉的小沙弥?"他猛地向前扑来,速度快得不像个乞丐,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这里只有疯和尚!只有我这个吃了三十六个活人心肝的疯和尚!"我腰间的铜钱剑突然发烫,剑穗无风自动。这是师父教的法术,若遇邪祟靠近,铜钱会发出警示。可眼前这人虽然疯癫,身上却没有阴邪之气,只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大师说笑了。"我强压下心头悸动,从行囊里摸出最后半块麦饼递过去,"弟子跋涉千里而来,只为求问一事——求问?"他突然不笑了,一把抢过麦饼塞进嘴里大嚼,碎屑从嘴角漏出来。他咀嚼的声音像在嚼碎骨头,我看见他后槽牙上还嵌着片暗红的东西。"求问你那个被剥皮抽筋的未婚妻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求问你爹娘的魂魄为什么夜夜在你梦里哭?"我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些事除了师父,世上绝无第二人知晓。三年前我归家时,只见满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父母和未婚妻的尸身被挂在门梁上,皮被完整剥下钉在墙上,像四张晾晒的人皮风筝。官府说是山匪所为,可我知道那是妖物作祟——墙上用鲜血画的符咒,分明是南疆蛊术里的"剥皮唤魂阵"。"你到底是谁?"铜钱剑烫得几乎握不住,我能听见剑身上二十一枚铜钱发出的嗡鸣。他突然凑近,灰泥下的脸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谁不重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舌尖上一个莲花状的刺青,"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用你那颗还算干净的心,换一个复仇的机会?"雨势骤然变大,砸穿了破屋顶,在佛像残躯上炸开水花。我看见他身后的阴影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颗头颅,天灵盖都被掀开,里面盛着凝固的黑血。每颗头颅的眼睛都圆睁着,仿佛在无声呐喊。
第二章 血莲化魔心
供桌被清理出一块空地,疯和尚用断剑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将三十六颗头颅围在里面。他割破手腕,黑红色的血珠滴在圈线上,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头颅们开始轻微颤动,眼窝里渗出粘稠的血泪,在地上汇成溪流,朝着圆圈中心流淌。"跪下。"疯和尚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像从地底深处传来。我依言跪在圆圈边缘,铜钱剑在腰间剧烈震颤,剑穗上的符纸突然无火自燃,灰烬打着旋飘向那片血泊。"你可知'失心疯佛'?"他突然问道,同时将一碗浑浊的液体举到我面前。碗里漂浮着一朵血红色的莲花,花瓣上布满细密的血管,在液体里缓缓舒展,散发出甜腻的腥香。我摇头。师父曾说过佛门有"慈悲佛怒目佛",却从未听过"失心疯佛"。"当年灵山之上,有位莲台罗汉因见众生皆苦,发下宏愿要度尽世间恶鬼。"他用断剑搅动着碗中血莲,莲花随剑转动,发出细碎的嗡鸣,"可他度化九百九十九只恶鬼后,却发现自己的心被恶鬼怨气染黑。佛陀要废他修为,他却在灵山之巅生吃了自己的佛心,化身疯佛——左手持念珠,右手握屠刀,见佛杀佛,遇魔屠魔!"血莲突然从碗中跃起,化作一道红光射向我的眉心。我想躲闪,身体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眉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团火在颅腔内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剥皮的尖刀、飞溅的鲜血、未婚妻最后绝望的眼神......"啊——!"我抱着头惨叫,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疯和尚按住我的后心,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一股沛然之力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记住这种感觉。"他在我耳边低吼,声音里带着某种狂热,"这不是魔,是佛!是看透了慈悲无用,决心以杀止杀的真佛!"血莲在我眉心化作一个朱砂印记,形状如盛开的莲花,却又带着诡异的扭曲。我能感觉到它在吸食我的血液,同时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当那股力量抵达心脏时,我听见"咔嚓"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现在,你可以看见了。"疯和尚松开手,退到圆圈外。我缓缓睁开眼,世界骤然不同。原本昏暗的大殿变得透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里,我看见无数细小的魂魄在哭嚎——那是被残寺镇压的冤魂。更让我震惊的是,眼前的疯和尚变了模样:破烂的僧袍变成了猩红色的袈裟,纠结的头发化作青色的螺髻,脸上的灰泥脱落,露出一张金色的面孔。只是那张佛脸上,左眼慈悲,右眼疯狂,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这是......"我抬手摸向眉心,那里的印记烫得惊人。"血莲魔心。"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掌心出现一串骷髅念珠,每颗骷髅头都在狞笑,"老东西留给我的最后礼物。现在它是你的了——只要你用它吞噬足够多的邪祟,就能重铸佛心,到时候别说是区区剥皮蛊,就算是地府阎罗,你也能把他揪出来问个清楚!"圆圈里的头颅突然同时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尖啸。我看见三十六道黑影从头颅里飘出,都是些穿着破烂僧袍的鬼魂,他们的脖颈处都有整齐的切口,显然是被人割了头。为首的鬼魂穿着红色袈裟,面容依稀与疯和尚现在的模样相似。"他们是......渡厄寺的和尚。"疯和尚的声音冷了下来,"五十年前,老东西带着我们在这里镇压'千面妖狐'。可那妖物狡猾得很,化作美貌女子勾引香客,吸了他们的心肝炼就'万魂丹'。等我们发现时,寺里已经死了三十六个和尚。"他突然抓起一颗头颅,狠狠捏碎,"老东西说要慈悲为怀,要度化那妖狐。结果呢?结果那妖狐夜里扒了他的皮,穿在身上变成他的模样,把剩下的和尚一个个砍了头!"碎裂的头骨里流出黑血,溅在他金色的佛脸上,却诡异地没有留下痕迹。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疯狂,突然明白师父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佛魔只在一念间,慈悲过了头,便是最大的残忍。那妖狐现在何处?"我的声音变得沙哑,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漆黑的戒刀,刀身上刻满梵文,隐隐有血光流动。疯和尚突然指向殿外:"她闻着血腥味来了。"雨幕中,一个白色身影正缓缓走来。她撑着油纸伞,穿着素白的衣裙,面容竟与我死去的未婚妻一模一样。只是她的脚尖离地三尺,油纸伞下飘出的不是发丝,而是无数根苍白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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