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第一章 鬼市画皮

匠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沈砚之的竹帘就被风掀起一角。他正用狼毫笔蘸着金粉，在一张半干的人皮面具上勾勒云纹，冷香混着血腥气突然钻进鼻腔——那是上好的胭脂混着尸油的味道。"客官想要张什么样的脸？"沈砚之头也不抬，笔尖在面具眼窝处微微一顿，金粉便晕成了朵极小的桃花。帘外的人没应声。沈砚之这才抬眼，看见个穿月白长衫的公子，手里捏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帕子边角还在滴血。公子的脸藏在斗笠阴影里，露出来的下颌线却比女子还柔和。"小的要张能骗过阎王爷的脸。"公子声音像浸了冰水，每个字都带着寒气。他将丝帕往桌上一扔，帕子里滚出颗还在微微颤动的人心，血珠溅在沈砚之刚画好的面具上，晕成了红梅。沈砚之放下笔，用银簪挑起那颗心掂量："新鲜是新鲜，可还差着些火候。"他指着眼具眉心处，"这里要掺三钱相思泪，眼角得用百年僵尸的眼膜，最要紧的是——"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得有张心甘情愿被剥的脸。"公子猛地掀开斗笠，沈砚之倒抽口冷气。那哪是人脸？分明是张被水泡得发白的皮，五官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唯有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两团鬼火。"这张脸如何？"公子抬手撕下脸皮，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真面目。沈砚之这才看清，他脖颈处有圈深可见骨的勒痕，皮肉外翻着，还挂着几缕断裂的麻绳。"吊死鬼的皮最适合画美人面。"沈砚之取出个乌木匣子，里面码着十几张人脸，喜怒哀乐样样俱全。他挑出张鹅蛋脸，用羊毫笔蘸着朱砂在上面画："不过公子得答应我个条件——三日后午夜，带着你害死的人的头发来换。"公子的鬼火眼睛闪了闪："若我不来呢？那这张脸就会在你脸上腐烂，让你生生痛上七七四十九天，最后连魂魄都被这张皮吸进去。"沈砚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到时候我就有张会哭会笑的活面具了。"

第二章 镜中诡影

三更天，沈砚之的铺子突然响起琵琶声。他正给那张吊死鬼皮上妆，金粉混着尸油的香气在屋里弥漫。琵琶声是从后院传来的，那地方除了口枯井，只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树。"谁在那儿？"沈砚之提着盏走马灯出去，灯光照见井栏上坐着个穿绿袄的姑娘，手里抱着面铜镜，琵琶就放在腿上。她梳着双丫髻，脸上却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我来取我的眼睛。"姑娘声音细细的，像丝线在风中飘。她举起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沈砚之，而是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正拿着挖耳勺，小心翼翼地从眼眶里剜出两颗眼珠。沈砚之心里咯噔一下。三年前他确实接过桩生意，有个新科举子想换双夜视眼，好偷看考官的试卷。他就从个瞎眼歌女头上取了两根头发，画了张能夜视的眼膜。"你的眼睛在城西乱葬岗第三棵歪脖子树下。"沈砚之转身要走，却被姑娘拉住袖子。她冰凉的手指透过衣料传来寒意，沈砚之看见她空荡荡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我知道你藏了什么。"姑娘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把那些人脸都缝在自己背上，对不对？"走马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灯火灭了。沈砚之听见背后传来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他想回头，脖子却像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铜镜的光突然亮起来，照见他背上——十几张人脸正在蠕动，像是活了过来，每张脸都在哭，血泪浸湿了他的衣衫。"他们说冷。"姑娘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你把他们缝得太紧了。"沈砚之猛地抽出腰间的桃木剑，转身劈向姑娘。剑锋却穿过她的身体，砍在老槐树上。树身上裂开道口子，流出粘稠的黑色汁液，里面裹着无数根头发，像水草一样缠上他的脚踝。"三日后午夜，记得把眼睛还给我。"姑娘抱着琵琶飘进井里，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镜中映出沈砚之惊恐的脸，他背上的人脸正对着他笑。

第三章 血色头发

第三日傍晚，那个吊死鬼公子果然来了。他提着个红木盒子，脸上已经换上了那张鹅蛋脸，杏眼樱唇，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可沈砚之却看见他脖颈处的勒痕透过皮肤渗出来，像条暗红色的蛇。"头发带来了。"公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根乌黑的头发，每根都缠着丝红线。沈砚之认出那是上个月被勒死在怡红院的花魁苏小小，听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根男人的头发。"你杀她的时候，她是不是还在笑？"沈砚之突然问。公子的脸色白了白，沈砚之已经从他眼睛里看见了真相——苏小小当时确实在笑，笑得花枝乱颤，直到舌头吐出来三寸长才断气。"她心甘情愿被我杀。"公子突然抓住沈砚之的手腕，他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就像你心甘情愿被那些人脸缠着一样。"沈砚之反手扣住他的脉门，桃木剑抵住他的心口："把头发留下，滚。"公子笑了，笑得脸上的皮都在抖："你以为那些人脸为什么跟着你？他们在等你把自己的脸也缝进去。"他突然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脸，"三日后子时，城隍庙见。"公子化作一阵黑风走了，红木盒子留在桌上。沈砚之打开盒子，三根头发突然活了过来，缠上他的手指，钻进皮肉里。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血，那些血在桌上聚成三个字：还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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