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洞妖姬》
第一章 风眼迷踪
沈砚秋的指尖在罗盘铜面上划出第七道刻痕时,风突然停了。峡谷里的雾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黏稠地悬在离地三尺处。他后颈汗毛根根倒竖——方才还在耳边呼啸的山风,此刻竟连鬓角发丝都吹不动,死寂得如同坟茔。腰间的墨玉符牌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脱手甩出,那是师门特制的「阴煞预警符」,三年来第一次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沈道长,这……这正常吗?」身后传来药材商王福全带着哭腔的颤音。沈砚秋没有回头。他看见罗盘中央的指针正在疯狂自转,赤铜色的针尖在刻度盘上犁出细碎的火花,最后死死扎进「煞」字格,针尾的小红绳绷得笔直。这景象他只在师父临终前见过一次,那是十年前钱塘江大潮夜,他们在海宁盐官镇镇压百年水煞时。「把你儿子抱紧。」沈砚秋的声音比山涧冰泉还要冷,「无论听见什么,都别睁开眼。」王福全怀里的王小栓突然「哇」地哭出来。七岁的孩子像是看见什么骇人的东西,小手指着沈砚秋身后的白雾,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抽气声。沈砚秋猛地转身,桃木剑呛啷出鞘,剑刃映出雾霭中缓缓浮现的一道影子——那是个穿着靛蓝布衫的女人,身形佝偻,发髻上插着根断裂的银簪,正用一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球盯着王小栓。「水……我的水……」女人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的棉絮,又湿又沉。她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青苔和河泥。沈砚秋瞳孔骤缩——那是典型的溺亡水煞的特征,但此地是海拔三千米的秦岭黑风口,哪来的溺亡者?桃木剑嗡鸣着划破空气,符纸无火自燃。沈砚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穗上:「敕令三清,雷火驱邪!」金光如网般罩向女煞,却在触及她衣袖的瞬间骤然熄灭。女煞发出咯咯的怪笑,身形化作一团黑雾,竟直接穿透了沈砚秋的身体。「道长!」王福全的惨叫戛然而止。沈砚秋僵在原地,后心像是被塞进一块寒冰。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插着半片尖利的玉簪,簪头刻着繁复的水波纹——那是方才女煞发髻上的饰物。更诡异的是,伤口处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缕缕白气顺着簪子往上爬,在空气中凝结成女人的侧脸轮廓。「找了三百年……总算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开,「墨门的后人……」黑风口的雾霭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沈砚秋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脚下传来,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渐渐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王小栓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声短促的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当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沈砚秋听见女人在他耳边轻笑:「欢迎来到风眼……」
第二章 墨玉玄机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时,沈砚秋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败的山神庙里。蛛网蒙尘的神像前,三炷残香还在袅袅冒烟,供桌上的青瓷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雨水。外面依旧风声呼啸,但不再是黑风口那种带着血腥味的狂风,而是夹杂着松涛的、正常的山风。「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神龛后传来。沈砚秋鲤鱼打挺坐起,桃木剑瞬间横在胸前,却看见神龛后转出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手里拿着个酒葫芦,身上道袍打了七八个补丁,倒比山神庙的神像还像尊古董。「你是何人?」沈砚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摸了摸胸口,伤口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那半片玉簪还攥在手心,簪头的水波纹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老道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滴:「你闯进我的地盘,倒问我是谁?」他指了指沈砚秋手里的玉簪,「那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定魂簪』,明代永乐年间的河伯祭器,怎么会插在你胸口?」沈砚秋心头一震。这老道居然认得此簪的来历。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遗言:「若遇持水纹玉簪者,需以墨门秘钥相认。」可师父从未说过秘钥是什么,更没提过什么河伯祭器。「前辈可知这玉簪的主人?」沈砚秋收起桃木剑,态度恭敬了许多。能在黑风口的煞局中救下自己,绝非普通散修。老道嘿嘿一笑,露出颗金牙:「三百年前,汉江流域出了个厉害角色,人称『风洞妖姬』苏轻寒。据说她本是江南织造府的绣娘,因被诬陷偷了贡品云锦,投江自尽后化为水煞。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能操控风势,在秦岭黑风口布下『九曲回魂阵』,专门诱捕过路的活人……」沈砚秋的手猛地收紧,玉簪硌得掌心生疼。苏轻寒这个名字,他在师父留下的《异闻录》残卷里见过。那残卷记载着明代中期一桩悬案:汉江流域突然出现大量人口失踪,死者皆面色青紫,七窍流出清水,死状与溺亡无异,却都陈尸在远离水源的山地。当时的道门魁首青城山紫阳真人率弟子追查三年,最终在黑风口布下「天罗地网阵」,与那水煞同归于尽。「可紫阳真人不是已经……」「镇压了?」老道冷笑一声,将酒葫芦抛给沈砚秋,「那老道士倒是想。可惜啊,他只毁掉了苏轻寒的肉身,没料到她早把魂魄寄存在定魂簪里。这三百年来,她就靠着吸食生魂续命,等的就是墨门传人。」沈砚秋接住酒葫芦,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墨门传人?」「你腰间挂的墨玉符牌,可是『量天尺』的残片?」老道指了指他腰间,「墨门当年辅佐大禹治水,铸九鼎定天下风水,量天尺便是用来丈量地脉龙气的神器。后来墨门衰落,神器四分五裂,你这残片,正是开启风洞妖姬老巢的钥匙。」沈砚秋下意识摸向符牌,这才发现原本温润的墨玉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定魂簪上相同的水波纹路。两道纹路像是活过来一般,正在缓缓靠近,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她抓王福全父子,就是为了逼你现身。」老道叹了口气,「黑风口的九曲回魂阵,需要至亲血脉才能破局。那孩子……恐怕已经成了阵眼的祭品。」沈砚秋只觉一股血气冲上头顶。他想起王小栓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想起王福全临行前塞给他的沉甸甸的银锭,说那是给儿子抓药的救命钱。桃木剑再次出鞘,剑刃在烛光下闪着决绝的寒光:「风洞妖姬的老巢在哪?」老道指了指山神庙后墙的破洞,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风眼,里面隐约能看见青砖黛瓦的轮廓:「从这进去,就是三百年前的汉江古渡口。记住,苏轻寒最擅长操控人心,你见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幻象。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找到她的『本命灯』——那是水煞寄存魂魄的关键,也是定魂簪真正的主人。」沈砚秋深吸一口气,将定魂簪揣进怀里。墨玉符牌烫得惊人,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当他踏入风眼的瞬间,听见老道在身后喊道:「小子,小心她唱的《浣溪沙》!那是她的摄魂曲!」风眼中的景象天旋地转,沈砚秋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耳边果然传来幽幽的歌声,女声婉转,如泣如诉,唱的正是那首《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保持清明。桃木剑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滴在墨玉符牌上,符文骤然亮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