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墟与红绳
开春大潮夜,浑身湿透的货郎抱着三月大的婴儿撞开林深家门——是阿水的孩子。婴儿襁褓里露出半片螺壳项链,与苏怜月凤冠上的珍珠纹路如出一辙。"她说回娘家看看,走到老槐树下突然就不见了!"货郎嘴唇发紫,怀里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螺壳项链,发出"姐姐、姐姐"的咿呀声。林深赶到淤泥河时,王婆婆正烧着撕碎的戏本,火盆里《洛神赋》的唱词随灰烬飘向河面,河面上漂浮的莲花灯烛火明明灭灭,灯芯全是晒干的芦苇。"她是来还东西的。"老妪往火里添了把纸钱,灰烬在夜风中聚成红衣女子的轮廓,"这孩子有阴阳眼,能看见水里的东西。"苏怜月的戏船从漩涡中缓缓升起,红衣女子怀中婴儿脖颈系着鲜红棉绳,与林深腕间的如出一辙。"当年陈景元把定情银钗扔进河,说等水退就来接我,我便日夜守着钗子等。"苏怜月轻抚婴儿脸颊,指尖划过孩子眉心的莲花印记,"直到三年前看见阿水戴着螺壳项链洗衣,那纹路分明是银钗熔铸的......"林深恍然大悟,阿水脚踝的红绳、镜中相似的眉眼、螺壳项链的来历——原来苏怜月等的不是负心人,是血脉相传的归宿。"替我告诉阿水,戏文里的洛神,最后嫁给了河伯。"女子将婴儿递向货郎,化作无数银钗沉入旋涡。河水合拢时,归墟深处的戏台缓缓闭合,梁上水袖轻摆,似在做最后的谢幕,而阿水正从河雾中走来,怀中抱着那串螺壳项链,项链上的珍珠比往日更显温润。
第四章 水纹胎记
阿水的孩子长到五岁时,后腰浮现出莲花状水纹胎记。胎记边缘的鳞片纹路在月光下会泛出银光,与苏怜月戏服上的鳞片如出一辙。每到月圆之夜,孩子便会搬着小板凳坐在河边,指着空无一人的河面咿呀说话,小手指点着浪花里若隐若现的红衣身影:"姐姐今天穿了新的水袖,上面绣着并蒂莲......姐姐说河底的戏台该翻新了,让我下次带胭脂给她......"林深发现胎记遇水会发烫,便用王婆婆留下的朱砂混着雄黄酒在周围画符,却在符纸烧尽时看见孩子掌心浮出半片螺壳印记,与当年张屠户家娃吐出的螺壳完全吻合。"这是河姑给的信物。"货郎蹲在河边洗着孩子的虎头鞋,水面突然映出苏怜月的倒影,正温柔抚摸孩子头顶,发间银钗碰撞出清脆声响。"她说等孩子满七岁,要教他识水性。"货郎将洗好的鞋子晾在老槐树气根上,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她说这孩子是百年前那场洪水后,第一个愿意靠近她的人。"林深望着货郎脚踝新生的红绳,想起王婆婆临终前说的话:"龙眼镇的人,世代都是河谷的守堤人。红绳系的不是煞,是缘。"当晚孩子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抓住林深的手:"姐姐说,等我学会游水,就带我去看河底的戏台......那里有好多穿戏服的叔叔阿姨,他们说要教我唱《洛神赋》。"
第五章 沉舟
古物镇东头修桥时,挖掘机从河床挖出艘明代沉船。船身刻着"玉春班"字样,船舱里堆满戏服和铜镜,最底层木箱锁着泛黄的戏本,墨迹晕开的《洛神赋》唱词旁,夹着半块绣着并蒂莲的丝帕,帕角绣着褪色的"元月"二字。考古队清理文物时,林深看见其中面铜镜照出的自己,竟穿着青布长衫背着药箱——那是百年前镇上老中医的装束,药箱上铜锁的莲花纹与苏怜月银钗如出一辙。"这面镜叫'溯洄',能照见三世因果。"白发考古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船舱角落的半片螺壳,"光绪年间县志记载,龙眼镇曾有位姓林的中医,在黄河决堤时救下二十三个村民,自己却被洪水卷走,尸身至今未寻见。"当晚林深梦到自己站在古戏台上,苏怜月递来支银钗:"你前世欠我的,该还了。"她凤冠上的珍珠滴落,在戏台木板上汇成《洛神赋》的唱词:"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惊醒时发现枕边多了支锈迹斑斑的银钗,钗头莲花纹正与阿水孩子的胎记吻合,而镜中自己的鬓角,竟生出了一缕与老中医相似的白发。
第六章 红绳传承人
十七年后,阿水的孩子成了龙眼镇新的驻镇医生。他有着与苏怜月相似的杏眼,后腰莲花胎记随年岁增长愈发清晰。他给每个刚出生的婴儿系上红绳,绳头系着打磨光滑的螺壳,螺壳内壁刻着极小的莲花纹。"这是河姑的祝福。"年轻医生笑着给婴儿系绳,指尖拂过婴儿眉心,那里总会浮现转瞬即逝的红点,"能保孩子平安长大。"有人问起河姑的传说,他便指着镇口那棵老槐树——如今气根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银铃声,像极了戏台上的环佩叮当。绳群中挂着个褪色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半片螺壳和断裂的银钗,正是当年林深从张屠户家娃口中取出的遗物。林深坐在河边钓鱼时,常看见红衣女子撑着画舫从雾中飘过,怀里抱着个戴红绳的婴孩,婴孩脖颈处莲花胎记若隐若现。而货郎的竹筐里,永远摆着两串桂花糕,一串撒着白糖,是阿水生前最爱的口味;一串没有,留给那位等了百年的红衣花旦。夕阳西下时,年轻医生会沿着河岸散步,后腰胎记在余晖中泛着红光,与河面上苏怜月的红衣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延续了百年的《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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