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抬头,只见一队官差押着几辆囚车缓缓行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峰镇的县尉赵大人。
赵大人看见粥棚,勒住马缰,目光在沈渊身上停留片刻,方才下马。
“沈公子。”赵大人拱手道,“又在施粥?”
沈渊还礼:“赵大人。”
赵大人环视粥棚,又看了看排队领粥的流民,叹道:“沈公子善举,本官敬佩。只是...”他压低了声音,“近日流民增多,恐生事端,公子还需小心。”
沈渊道:“多谢大人提醒。只是天寒地冻,若无人施以援手,只怕更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赵大人点点头,忽然道:“公子可知道,黑煞越狱了。”
沈渊瞳孔微缩:“何时的事?”
“三日前。”赵大人面色凝重,“他从押解途中逃脱,杀了两个官差。据逃回来的差役说,他扬言要回来报仇。”
沈渊沉默不语。一旁王氏听见这话,手中的粥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
赵大人看了看王氏,又道:“本官已加派人手搜寻,但黑煞狡诈,熟悉山路,一时难以擒获。公子和这位娘子还需多加小心。”
送走赵大人,粥棚的气氛明显沉重起来。王氏心神不宁,险些打翻粥锅。老张头也是忧心忡忡,不时四下张望。
沈渊却异常平静,依旧有条不紊地分发米粥,仿佛刚才的消息与他无关。
林薇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不怕吗?”
沈渊抬眼看了看长长的队伍,轻声道:“怕。但怕又如何?该来的总会来。”
“要不...这几日粥棚暂且关闭?”
沈渊摇头:“若因惧怕而停止行善,便是向恶势力低头。况且...”他望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民,“他们需要这一碗热粥。”
林薇看着他坚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经历家破人亡后,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在赎罪的道路上找到了内心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日,沈渊如常在粥棚施粥,只是身边多了一根削尖的竹棍——既是拐杖,也是防身的武器。
王氏起初战战兢兢,但见沈渊镇定自若,也渐渐安下心来,只是每日收工后,总要拉着儿子快步回到医馆,不敢在外多停留。
这日傍晚,粥将尽,流民们也渐渐散去。沈正收拾炊具,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粥棚外,踌躇不前。
是陈老板的儿子陈明。沈渊记得他——那个因沈家陷害而破产的丝绸商人之子。当年陈老板含恨自尽,陈明不过十五六岁,如今已是青年模样,只是眉眼间的愁苦未曾改变。
沈渊放下手中的活计,缓步走出粥棚。
陈明见他出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戒备与恨意。
“陈公子。”沈渊轻声道,“天寒地冻,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吧。”
陈明冷笑:“沈大公子如今改行做善人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渊垂下眼帘:“我知道,无论如何弥补,也换不回陈老板的性命。这一碗粥,不是赎罪,只是...不忍见故人之后受冻挨饿。”
陈明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半晌,才哑声道:“我父亲临终前说...害我陈家者,非你沈渊一人,而是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他说...若你日后落魄,叫我不要落井下石。”
沈渊心中一痛,几乎站立不稳。
陈明走上前,接过沈渊手中的粥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我如今在邻县做伙计,虽不富裕,但也饿不死。今日路过,只是想看看...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沈家大少爷,如今是什么模样。”
他抬眼直视沈渊:“看到你这般,我不知该恨你还是...可怜你。”
沈渊轻声道:“你不必原谅我。”
陈明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我父亲说得对,这世道,谁都不易。”他将粥碗放回桌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不多,添作粥米吧。”
沈渊怔住:“这如何使得...”
陈明苦笑:“我不是为你,是为那些饥民。”他顿了顿,又道,“沈渊,我依然恨你,但...也敬你如今的作为。”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沈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手中的布包还带着体温,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上。
老张头走过来,轻声道:“公子,该收棚了。”
沈渊这才回神,将布包小心收好,帮着老张头收拾起来。
回医馆的路上,寒风更劲。沈渊拉紧衣襟,忽听得路旁小巷中传来细微的啜泣声。他驻足细听,声音来自一堆废弃的竹篓后面。
他谨慎地走近,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蜷缩在角落里,衣衫单薄,冻得嘴唇发紫。
“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沈渊蹲下身,轻声问道。
男孩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我找不到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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