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鹰带来的竹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苗寨平静的表面下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胡老扁、龙阿婆与周老六连夜对那份样本的分析,虽然无法得出精确的化学成分,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事实——日军正在“血石岭”区域,利用高纯度朱砂矿进行着某种危险的、可能产生剧毒副产物的提炼或实验。
“不能等了。”王雷在第二天的核心会议上,语气斩钉截铁,“必须立刻派人,摸清血石岭那边的具体情况。鬼子到底在干什么?有多少人?防御如何?是单纯的勘探采样,还是已经建立了临时据点甚至实验设施?这些不清楚,我们就是瞎子,被动挨打。”
“我同意。”胡老扁神色凝重,“而且,山魈族提到的那两具尸体,死状诡异,极可能是新型毒物的受害者。我们必须拿到更直接的样本,或者……找到他们的实验场所,才能对症研究破解之法。”
目标明确,但人选和方式却成了难题。深入血石岭,不仅路途艰险,更可能直接遭遇日军精锐的勘探队或警戒部队,危险性极高。普通队员难以胜任。山魈族虽然表达了有限合作的意向,但显然不会充当向导或先锋,他们更多是在暗中观察和警告。
“我带人去。”柱子站了起来,眼神坚定,“我熟悉胡先生教的那些识别毒物的法子,腿脚也利索。再带上阿木和岩沙,他们对那片地形虽然不熟,但都是最好的猎手和跟踪者。再选两个身手好的新队员,李二狗和王顺子最近表现不错,对日军的行动模式也熟悉,可以带上。”
王雷沉吟着。柱子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心思细,有医学基础,忠诚可靠。阿木和岩沙是地头蛇,生存和侦察能力极强。李二狗和王顺子经过这段时间的锤炼,已脱胎换骨,而且他们伪军出身的经历,在辨识日军装备、习惯方面或许有意外之用。
“可以。”王雷最终点头,“但记住,这次是侦察,不是战斗。你们的任务是摸清情况,拿到证据,尽可能不要暴露,更不要与敌人发生冲突。如果发现实验场所或重要样本,优先记录和取样,而不是破坏。安全第一,情况不对,立即撤回!”
“是!”柱子等人肃然领命。
胡老扁连夜为他们准备了特殊的行装和物品:用多层油布和蜡纸密封的小竹筒、木匣,用于采集可能的毒物样本或污染土壤、水源;一小包他特制的“通用解毒避秽散(以雷击木炭粉、雄黄、百解藤等为主),每人随身携带,必要时可内服或外敷,防范未知毒瘴;还有几包用醒目颜色布条标记的“警示粉”(混合了硫磺和辛辣草药),用于在危险区域做标记,提醒后来者。
龙阿婆则给了阿木和岩沙一人一小块用兽皮包裹的、黑乎乎的“山神庇佑符”,据说是用圣地边缘的泥土混合几种特殊草药制成,贴身佩戴可一定程度上“避邪”,虽然听起来玄乎,但柱子和王雷都明白,这是老人家用她的方式表达支持与牵挂。
次日拂晓,晨雾尚未散尽,一支六人侦察小队便悄然离开了苗寨,没入西北方向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柱子领头,阿木、岩沙一左一右担任尖兵和侧翼,李二狗、王顺子居中策应,另一名挑选出来的、擅长攀爬和设置机关的老游击队员“老攀”断后。每人除武器和侦察装备外,只带了五天的干粮和少量盐巴,行动力求轻快隐蔽。
寨墙上,王雷、胡老扁、红牡丹等人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心头都像压了块石头。这一次侦察,意义重大,却也吉凶难料。
时间在等待和焦虑中缓慢流逝。第一天,第二天,毫无音讯。这在意料之中,血石岭距离不近,山路难行,侦察也需要时间。
第三天下午,苗寨北面负责了望的哨兵忽然发出了信号——有人回来了!但不是从西北方向,而是从更偏北的、靠近“哑泉”方向的山梁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一个人影,身形狼狈,正是六人侦察小队中的王顺子!
他几乎是摔进寨门的,浑身衣衫褴褛,多处擦伤,脸上被树枝划出几道血口,最骇人的是左手手背一片乌黑肿胀,起了好几个水泡,呼吸急促,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队长!胡先生!不好了!”王顺子看到迎上来的王雷和胡老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柱子哥他们……他们被困在‘鬼哭涧’了!李二狗……李二狗为了掩护我们,怕是……怕是没了!”
“什么?!”王雷和胡老扁如遭雷击,连忙将王顺子扶进屋内,红牡丹迅速端来温水和干净布巾。
王顺子猛灌了几口水,稍稍平复,断断续续讲述了他们的遭遇:
侦察小队按照计划,避开可能的大路,专走险僻小径,向血石岭方向摸索。第一天还算顺利,沿途发现了一些新鲜的马蹄印和奇怪的金属零件(像是测量仪器上掉落的),都小心避开并做了标记。第二天傍晚,他们接近了山魈族描述的“哑泉”下游区域,果然在一处隐蔽的河滩边,发现了更多人为活动的痕迹——熄灭不久的篝火、丢弃的罐头盒、甚至还有一小片被碾压的草地,上面散落着一些亮晶晶的玻璃碎片和奇怪的黑色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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