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陈博士,”傅老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定格在那片辉煌之上,“我们即将穿越的,不仅是银河系一个壮观的结构,更是一个巨大的宇宙谜题,一个恒星演化的终极殿堂,也可能是一段危机四伏的航程。”
他开始了他的讲述,声音平和而富有磁性,如同在吟诵一首古老的宇宙史诗。
“在我们地球所在的银河系,长久以来,人们通过望远镜,只能看到它是一个带有旋臂的盘状结构。直到近几十年来,通过红外观测、射电观测以及更精密的宇宙飞船测距数据,我们才逐渐确认,我们的银河系并非一个简单的旋涡星系,而是一个‘棒旋星系’。这意味着,它的中心并非一个对称的球状核球,而是这样一个拉长了的、棒状的结构。”
“它的形成,是引力这双宇宙无形之手,经过百亿年漫长岁月精心‘雕塑’的结果。”傅老伸出手,在空气中虚握,仿佛要抓住那无形的力量,“银河系盘面中的恒星、气体和暗物质,并非严格地按照完美圆形轨道绕中心运行。它们的运动存在某种不稳定性,这种不稳定性会像水中的涟漪一样传播、放大,最终导致恒星的轨道在特定区域被‘锁定’,形成这种拉长的、类似棒子的形状。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场持续了百亿年的、规模宏大到无法想象的集体舞,而棒状结构,就是这支舞蹈中最稳定、最持久的队形。”
小博文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那这些在‘棒子’里跳舞的老年星星,它们会不会很挤?会撞到一起吗?”
陈博士接过话头:“很好的问题,小博文。在棒状结构内部,恒星的密度确实远高于太阳系附近。但是,宇宙太空旷了。即使在这里,恒星之间的平均距离,仍然以光年计。直接碰撞的概率极低,但引力的相互作用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正是这种复杂的引力舞蹈,维持着棒状结构的稳定,也驱使着气体和尘埃流向中心,喂养着那里的超级黑洞,甚至可能触发新的恒星形成——尽管在这里,新生的恒星远不如旋臂中那么常见。”
就在这时,飞船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警报系统发出柔和的提示音:“注意,前方进入银河系棒外围引力扰动区。探测到微引力透镜效应增强。”
全息星图上,代表引力场的线条开始变得弯曲、复杂,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看那里!”小博文指着屏幕边缘一处原本暗淡的星域,那里此刻正有一颗背景恒星的光芒在诡异地增强、变亮,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透镜聚焦了。
“这就是引力透镜效应。”陈博士解释道,“棒状结构内聚集的巨大质量——包括那些我们看得见的老年恒星,以及更多我们看不见的暗物质——扭曲了它周围的时空。当远处恒星发出的光线经过这片被扭曲的时空时,路径会发生弯曲,就像通过一个透镜,导致我们看到的光芒增强或者位置偏移。这就像是……银河系棒在用它的‘质量’,为我们上演一场免费的光影魔术。”
傅老点点头,目光深邃:“这还只是外围的微小扰动。随着我们深入,引力环境会变得更加复杂。那些密集的恒星群,它们各自的引力场相互叠加、干扰,会形成看不见的‘引力漩涡’和‘引力礁石’。我们的导航系统必须时刻保持最高精度,才能确保不会误入那些可能导致飞船轨道失控的区域。”
“爷爷,那我们为什么要穿越它呢?绕过去不行吗?”小博文带着一丝担忧问。
“问得好。”傅老赞许地看着孙子,“首先,这是通往银心最‘直接’的路径之一,虽然并非空间上的最短,但在某种意义上是物质流动的主干道,能让我们更有效地观察银河系核心的物质和能量循环。其次……”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那个来自银心的、越来越清晰的召唤信号,其路径模型显示,它似乎与这条棒状结构中的某些特定恒星群,或者与棒状结构本身所引导的物质流有关。穿越它,或许能让我们更接近信号的源头,理解它的本质。”
他站起身,走到舷窗前,凝视着那条仿佛横亘在宇宙尽头的、由古老光芒构筑的宏伟长城。“最后,也是一种挑战,一种探索者的本能。人类,或者说,任何智慧生命,对未知的渴望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我们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们看到一片海,就想知道海的彼岸有何物。如今,我们面前横亘着这样一条由百亿恒星组成的‘光之山脉’,我们岂能甘心只是远远眺望?我们必须走近它,触摸它——当然,是精神意义上的触摸——去感受它的脉搏,聆听它的古老回响。”
飞船开始轻微地调整姿态,推进器发出低沉的嗡鸣,为即将开始的穿越之旅做最后的准备。前方的棒状结构,在视野中愈发显得巨大,占据了几乎整个前方宇宙。那温暖的、带着历史厚重感的橙红色光芒,不再仅仅是遥远的天文现象,它仿佛具有了某种温度,某种压力,柔和地包裹着“巡天者”号,也包裹着船内三位跨越世代、共同面对宇宙奇观的探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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