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银河系与仙女座星系的各自质量(包括暗物质晕);
3. 本星系群其他成员的引力扰动(特别是M33与大小麦哲伦云);
4. 宇宙膨胀在局部尺度上的微弱影响。
他运行了八个不同的N体模拟代码,从最简单的二体问题到包含五十个主要成员的复杂模拟。所有模拟都指向同一个未来:在大约45亿年后,银河系与仙女座星系将完成第一次核心穿越,开始漫长的并合过程。届时,地球(如果还存在)的天空将被彻底改写——仙女座星系会从一个小小的模糊光斑,逐渐膨胀成横跨半个天空的辉煌光带,然后两个星系的旋臂开始缠绕、撕裂,无数恒星被抛入星际空间,新的恒星在气体碰撞中爆发式诞生……
但陈智林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在加入了M33与暗物质纤维的最新数据后,模拟显示银河系与仙女座星系的第一次相遇角度比之前预测的更倾斜。这意味着并合过程可能更“温和”一些,有更多恒星会保留在相对稳定的轨道上,而不是被完全甩出星系。
“这可能是一件好事,”他在与托马讨论时说,“更温和的并合意味着更少的新恒星形成爆发,气体消耗更慢,星系‘存活’的时间可能更长。”
“对已经存在的行星系统也更友好,”托马补充道,“剧烈并合会显着增加恒星近距离遭遇的概率,扰动行星轨道。一个更温和的舞蹈……或许能让更多生命世界幸存。”
当然,那是四十亿年后的事。对如今的人类来说,这个时间尺度超越了所有文明的想象。但绘制星图的意义,恰恰在于将那些遥远到近乎抽象的未来,变成可以计算、可以预测、可以“看见”的具体图景。它给予人类的,不是掌控命运的错觉,而是理解自身在宇宙时间线上位置的清醒认知。
在最后十二小时,陈智林终于离开主控台,前往生活区进行强制休息。他躺在无重力睡眠舱中,闭上眼睛,但意识依然在数据流中漂浮。那些星系、星流、暗物质晕,像一幅缓缓旋转的曼荼罗,在他脑海中自行组装。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傅老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博士生,在一个国际会议上鼓足勇气向这位传奇人物提问:“傅教授,您认为人类最终能完全理解宇宙吗?”
傅老当时笑了,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辽阔的、带着星辉的笑意。
“智林啊,”老人说,“‘完全理解’可能是个伪命题。宇宙不是一本等待被读完的书,而是一场正在进行的对话。我们每提出一个新问题,宇宙就会用新的神秘来回应。而绘制星图——或者任何科学探索——的价值,不在于终结对话,而在于让对话继续下去,问出更好的问题,听到更深的回响。”
睡眠舱的柔和光线渐渐暗淡,模拟的星光在天花板上亮起——那是根据星海号实时位置重构的星空。陈智林看着那些光点,突然意识到:此刻他所在的这片银河系外晕区域,在地球上是看不见的。因为它位于银盘平面以北,而地球在银盘平面内,视线被银河系自身的恒星与尘埃遮挡。
也就是说,此刻他看到的星空,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人——包括傅老——亲眼见过的星空。
这个认知带来一种奇异的孤独,但也是一种更深邃的连接:他正在将这片从未被人类目光触及的星空,绘制成图,送还给地球上所有仰望者。而傅老,虽然他从未抵达这里,但他的智慧、他的问题、他留下的方法论,正是这趟旅程的导航仪。
睡意终于袭来。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陈智林想:也许这就是传承最真实的样子——不是重复前人的路,而是用他们给予的工具,去走他们未曾走过的路,看他们未曾见过的风景,然后回头告诉他们:你们想象的世界,我找到了,它比想象的更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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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标准时间2147年8月26日09时00分。
星海号中央舰桥,所有非必要的灯光都已关闭。十二面主屏幕被合并成一个环绕三百六十度的巨型全景显示。舰桥内悬浮着四十二个座位,全体科考队员——包括四艘子探测舰通过全息投影接入的成员——已就位。每个人都穿着正式的深蓝色制服,胸前别着统一的徽章:星海号标志与一行小字“本星系群测绘计划”。
陈智林站在环形显示的中心位置,面前是一个悬浮的透明控制面板。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的脸——那些熟悉的面孔上,有疲惫,有紧张,但更多的是专注与期待。
“最后系统自检,”他说,声音在安静的舰桥中格外清晰。
“数据完整性验证:100%。”
“渲染管线就绪。”
“与地球虚拟现实中心量子链路稳定,延迟补偿激活。”
“傅博文博士私人链接已建立,状态:等待中。”
“全球教育网络接入确认,当前在线观看人数预估:八百七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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