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仿佛看透世事、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那波澜极细,如同一粒沙坠入深潭,却足以搅动水底沉寂千年的淤泥。
静语卿的目光从那杯底的残页上挪开,竟是极轻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越,却带着一种风铃在寒夜中被骤然击碎的尖锐与凄清。
“你们以为,我在害她们?”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圣洁,而是浸透了刻骨的讥讽,“我只是……想让她们不再流血。不再像我的妹妹那样,孤零零地死在冰冷的街头。”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左手,一把掀开了那身素白长袍宽大的袖口。
在场所有人,包括身经百战的陆枫和见惯了宫闱阴私的玉阶嬷,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截本该光洁如玉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陈旧疤痕,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纹路。
伤痕深浅不一,显然是经年累月用利器反复划刻而成。
而在那一片狰狞的疤痕之中,隐约可以辨认出四个扭曲却决绝的字——“宁死不疗”。
“她签了那份自愿放弃治疗的文书,用她所谓的自由意志。”静语卿的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众人,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可醒来之后,她就成了一个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的植物人。你们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自由?这就是一个重伤垂危的女孩,在剧痛和恐惧中应该拥有的选择权?”
她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焚香阁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十二名议员依旧迷离,而几名真正的志愿者却已面露动摇与同情。
陆枫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站着,而是缓缓在静语卿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姿态从容得仿佛是在参加一场茶道品鉴会。
“所以,您选择剥夺所有人的选择权,用一种虚假的安宁,去交换您内心的安宁。”他平静地陈述,像是在为这出闹剧做最终的总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真相的权利,还给所有人。”
他顿了顿,抬手在腕间的战术平板上轻轻一点:“也包括,你妹妹当年那份医疗报告的全部真相——报告附件清晰显示,她在签署那份‘自愿书’前的三十分钟,被注射了超过安全剂量三倍的强效镇静剂。”
随着他的操作,一道全息投影光束从他的设备中射出,在檀香缭绕的空气中投射出一片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段陈旧的医院走廊监控视频。
画面中,一名身穿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手持一支针管,悄然进入了一间重症监护室。
尽管影像有些模糊,但那张侧脸,在场有人绝不会认错。
玉阶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影像中的女人:“林素……是她!基金会的高级伦理顾问!她去年才通过了议会伦理委员会的最高背景审查……所有的资料……全都是假的!”
就在全场心神被那段视频攫住的瞬间,乔伊动了。
她利用身形的掩护,闪电般地探手伸进那个正对静语卿的蒲团夹层,想要取出那枚米粒大小的录音笔。
指尖触及的,却不是预想中冰凉的金属外壳,而是一片滚烫和焦糊的触感。
她心中猛地一沉。
录音笔的存储芯片,竟已被蒲团下暗藏的微型加热丝瞬间高温烧蚀!
静语卿的谨慎,远超想象。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
是光纹使。
她没有看乔伊,只是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枚冰凉坚硬的晶状物被塞进了乔伊的手心。
“声波编码在致幻孢子弥漫时产生了独特的光谱折射,”光纹使的声音低如蚊蚋,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乔伊的耳中,“物理介质毁了,但能量形态被我记录下来了。我能读懂。”
乔伊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枚光谱棱镜接入袖口内缝制的微型解码器中。
一瞬间,海量的数据涌入。
里面不仅有静语卿吟诵时夹带的全部催眠指令,更有一句在仪式最高潮时,她用近乎不可闻的气声下达的密令:
“若事败,立即启动‘沉舟协议’,烧尽所有账目。”
几乎在乔伊接收到情报的同一秒,数公里外,水晶钟楼之巅,凌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沉舟协议……”她冰冷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直接下达到“前沿策略事务所”的指挥中心,“目标不是纸质档案,白影,她的目标是藏于市政数据中心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原始心理评估数据库’!”
那个数据库,储存着联盟过去二十年,所有现役及退役女性特工最原始、最私密的心理画像。
一旦被从物理层面彻底销毁,幽兰会系统性篡改评估结果、对特工进行精神操控的罪证将永远无法被证实!
“队长,市政数据中心B区的独立电源已经开始出现异常过载,自毁程序被远程激活了!”白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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