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里映不出雨丝,也映不出凌寒的身影,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空。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承载了三十年风雨的石像,一个沉默的容器。
“行动。”凌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通过战术频道下达了指令。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院墙两侧翻落,悄无声息地切断了灰烬侍所有可能的退路。
雷震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通往后巷的窄门,肌肉贲张的手臂上,战术手套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灰烬侍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丝毫的挣扎。
当冰冷的手铐锁住他手腕时,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顺从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份极致的平静,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抵抗都更显诡异。
半小时后,前沿策略事务所地下三层的特种囚室内。
这里没有窗户,墙壁由吸波材料构成,能隔绝一切内外信息传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纯净。
灰烬侍被固定在审讯椅上,脑电波监测仪的探头贴满了他的头皮,但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条近乎水平的直线。
“队长,没用。”夏暖的声音从观察室传来,带着一丝挫败,“他的大脑皮层活动水平低得像个植物人。我们尝试了常规的心理诱导和药物刺激,他毫无反应。他的神经系统……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壳’包裹着,我们的手段根本穿不透。”
凌寒站在单向玻璃前,静静地看着囚室内的男人。
他依旧是那副空洞的模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进去。”凌寒转身,脱下战术外套,只留下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她劲瘦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队长,危险!”夏暖劝阻道,“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我们不知道近距离接触会引发什么。”
“他不是敌人。”凌寒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推开厚重的合金门,走了进去。
囚室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凌寒走到审讯椅前,在灰烬侍面前站定。
她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那张代号“夜枭”时常佩戴的、遮住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一张清冷绝尘、眉眼如画的脸庞暴露在灯光下。
那双眼睛,锐利如冰,却又深邃如夜。
灰烬侍那死水般的瞳孔,在看到她真容的刹那,终于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凌寒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小撮从“忘忧斋”焚香炉中带回的香灰。
她将灰烬倒在一个小小的金属盘里,用便携式点火器点燃。
没有明火,只有一缕幽蓝色的细烟袅袅升起,那股混合着苦杏仁与金属质感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烟雾升起的瞬间,灰烬侍的身体猛然绷紧,固定着他的皮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一直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喉咙深处挤出一阵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低吟:
“……北纬39.7,风向东南,血的味道……比炮火先到。”
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
观察室内,乔伊的眼睛骤然亮起,双手在战术平板上飞速敲击:“白影,比对!这是数据!”
“正在比对……匹配成功!S-07任务,‘血色黎明’行动当日!任务地点坐标北纬39.78,当日凌晨五点的气象报告,主风向东南,风速三级!‘血的味道比炮火先到’……符合当时敌军使用化学武器后,我方侦察兵传回的最后信息!”
乔伊倒吸一口凉气,她迅速在电子地图上标记出坐标,然后根据那句充满感官色彩的描述,开始绘制一张前所未有的图谱。
“气味……他在用气味描述战场态势!白影,调出所有参战幸存者的口述记录,特别是关于战场环境的描述,我要把它们全部数据化,建立一个‘气味坐标系’!以这些回忆为锚点,逆向推演这些香灰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信息矩阵!”
囚室外,那个一直被夏暖安置在休息区的烟语童,不知何时跑到了通风口旁。
他小小的身子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耳朵紧紧贴着金属格栅,小脸煞白,嘴里喃喃自语:“有人……在用味道写信……写给死人听的信……”
凌寒看着眼前这个仍在微微颤抖的男人,心中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归位。
香骨婆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保护他。
灰烬侍并非敌人,他就是香骨婆穷尽三十年心血找到的,唯一能承载那些狂暴、破碎记忆频段,却又不会被其侵蚀心智的“活体存储器”。
他的天然抗干扰神经体质,就是那层看不见的“壳”。
每日的焚香,不是祭奠,而是“写入”与“备份”。
香骨婆将那些凤凰预备队员最后的遗言、不甘和战场信息,编码成气味信号,通过灰烬侍这个中转站,再借由地下水网,日复一日地传向那个废弃的7号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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