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微弱的天光,挣扎着穿透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云层,勉强映照在塞拉斯菲尔荒凉的山脚下时,林在一片混沌的寒意与半梦半醒的朦胧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夜晚残留的、渗入骨髓的湿冷,泥土的腥味,还有身旁德米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少年汗味,以及奥瑟发间隐约的、类似阳光晒过青草的干净气息。
即使将自己紧紧裹在并不算厚实的睡袋里,那从地面丝丝缕缕渗透上来的寒意,依旧像狡猾的蛇,寻着缝隙钻入,缠绕在他的背脊和四肢,带来一阵阵僵硬的酸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晚精心维持的火堆尚未完全熄灭,几块焦黑的木炭深处,依旧固执地闪烁着暗红色的光点,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心跳,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热量,勉强对抗着帐篷外无孔不入的寒冷。
林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上仿佛都凝结了一层细微的霜气。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前半夜,德米特虽然被他用棉布条塞住了嘴巴,遏制了那雷鸣般的呼噜,但睡相依旧豪放不羁,拳打脚踢,好几次差点把腿架到他的脖子上。
后半夜,万籁俱寂中,帐篷外却总传来一些难以分辨的细微声响,有时是枯枝被风吹断的“咔嚓”声,有时又像是某种小动物快速跑过落叶的“沙沙”声,更有时,只是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呜咽般的风声,刮过废墟的残垣断壁,带来一种空灵而诡异的回响,搅得他心神不宁,难以深眠。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睡眠像是被偷走了一般,头脑昏沉,眼皮沉重。他侧过身,先是推了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可疑晶莹的德米特。
“德米特,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倦意。
德米特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无奈,只好转向另一边。奥瑟蜷缩在睡袋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白皙的脸颊在睡梦中透着健康的粉红,呼吸均匀而绵长,像只毫无防备的小动物。林的目光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动作比对待德米特时轻柔了无数倍。
“奥瑟,天亮了。”
奥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迷蒙的水汽,像笼罩着晨雾的湖泊,但很快便清晰起来。他没有丝毫赖床的意思,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应了一句“嗯”,便开始默默地、动作利落地整理起自己的睡袋,没有丝毫怨言。
看着奥瑟懂事的样子,林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他再次尝试叫醒德米特,这次加大了力度,几乎是把这家伙从睡袋里往外拖。
“起来了!德米特!再不起来我们就把你丢在这儿喂幽灵了!”他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幽灵?什么幽灵?!”德米特猛地一个激灵,总算彻底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那副样子看起来又滑稽又有点可怜。
林不再管他,自己先钻出了帐篷。刹那间,冰冷潮湿的空气如同冰水般泼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残存的最后一点睡意被彻底驱散。他用力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细微的“嘎达”声,仿佛一台许久未用的生锈机器。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灰色天空,然后目光转向旁边那个属于维罗妮卡的、相对小巧精致的帐篷——它静静地立在那里,篷布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门帘紧闭,里面毫无声息,仿佛里面的人已经与这片死寂之地融为了一体。
“果然……”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踩着脚下潮湿、有些泥泞的地面,走到那个小帐篷前,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厚实的篷布,发出“噗噗”的闷响。
“大小姐!起床了!”他提高了音量,试图穿透那层隔音似乎还不错的布料,“太阳都……呃……”他习惯性地想说“太阳晒屁股了”,但抬头看了看那密不透风、连太阳影子都找不到的厚重云层,只好悻悻地改口,“……天都亮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帐篷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林等了一会儿,侧耳倾听了片刻,里面似乎只有一种极其平稳、悠长的呼吸节奏,显示着里面的人正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他无奈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宿醉般的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
他凑近门帘,用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语气,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喂,大小姐,爱不起来 ,我可要进来亲自‘请’你起床了啊?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到时候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帐篷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他的威胁只是吹过废墟的一阵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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