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桑?”胡永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一个普通的监生,写几篇酸腐文章,能掀起什么风浪?他有些不耐,“就这?”
“爷,您听小的说完,”苟三急忙道,“关键是,有人议论这林念桑的来历。说他并非世家大族出身,但气度不凡,学问扎实,更奇的是,有人说他……他的母亲,似乎是姓林,单名一个‘轩’字。”
“林轩?”胡永年 initially 仍是不以为意,但下一刻,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中的铜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炭灰撒了一地,他却恍若未觉,眼睛死死盯住苟三,“你说谁?林轩?!是哪个林轩?”
苟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小的听那几个人窃窃私语,说好像是……是当年那个、那个弹劾过咱们赵公……弹劾过赵璋的御史林清源家的……他家的小姐……”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林清源!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胡永年的记忆深处。那是义父赵璋巅峰时期,少数几个敢于正面硬撼、上书弹劾的硬骨头御史之一。林清源为人刚直不阿,文章锦绣,更有一身铮铮铁骨,他连续三次上奏,列举赵璋十大罪状,条条致命,言辞激烈,震动朝野。虽然最终因皇帝偏袒、赵党势大而被罢官免职,郁郁而终,但其行为,无疑是在赵璋如日中天的权势上,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也让赵璋对其恨之入骨。赵璋曾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咬牙切齿地发誓,要让林清源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后来林清源罢官归乡,不久病故,赵璋曾派人去其原籍查探,欲行报复,却得知林家小姐早已离家,不知所踪。当时朝局已有微妙变化,赵璋自顾不暇,此事便不了了之。谁能想到,时隔近二十年,这个名字,竟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耳边!
“林清源……林轩……林念桑……”胡永年喃喃自语,脸色变幻不定。他猛地抓住苟三的衣襟,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你确定?消息可靠吗?那林轩现在何处?她嫁了何人?这个林念桑,果然是她的儿子?”
“爷,爷您别急,”苟三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连忙道,“小的也是听那几个老学究模样的闲谈,说得有鼻子有眼,说那林小姐当年离京后,似乎是……嫁给了城西一个姓沈的郎中,对,就是那个有点名气、但从不与官宦人家往来的沈青川沈郎中!他们住在杏林巷,开了间‘济世堂’。这林念桑,就是他们的独子!”
沈青川?胡永年松开苟三,在堂内急促地踱起步来。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是个医术不错但脾气有些古怪的郎中,确实从不与权贵结交,在平民中声誉很好。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遍寻不着,竟是隐匿于市井之中,嫁给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好一个李代桃僵,好一个潜踪匿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怨毒,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了胡永年的心脏。狂喜的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告慰义父(或者说,告慰他自己那不甘的野心)的目标;怨毒的是,林家这个他义父的仇敌,竟然安然无恙地活了这么多年,还养育了如此出色的儿子!那林念桑的文章能在士林中流传,可见其才学抱负,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金榜题名,重振林家声威!这让他如何能忍?
“好啊,好啊……”胡永年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林清源,你当年弹劾我义父,害得我们提心吊胆,最终树倒猢狲散!你倒是死得干净,你的女儿、外孙,却还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甚至妄图重返朝堂?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仿佛已经看到,将林家这最后的血脉扼杀在崛起之前,是对昔日仇敌最彻底的报复,也是对他自己这五年憋屈生活的一种宣泄。那积压了太久的恐惧、愤懑和无力感,此刻都找到了一个出口,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复仇毒火。
“爷,您打算……”苟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胡永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仇是必须的,但不能莽撞。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借着义父名头横行无忌的胡吏员了,他现在只是个商人胡永年。而对方,虽然看似只是平民郎中之家,但那个沈青川在平民中颇有声望,儿子林念桑又是国子监生,算是有了功名在身,动了他们,一个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沫涌入,让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许。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看似宁静祥和的庭院,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此事需从长计议,”胡永年转过身,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阴沉,“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让人察觉到是我们做的。”
他招手让苟三近前,低声吩咐:“你再去,给我把沈家,不,把林家,把这林轩和她儿子林念桑,还有那个沈青川,所有的情况都给我摸清楚!他们每日行踪,与何人交往,家里有几个仆人,甚至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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