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晨光初透纸窗时,林清轩已立在檐下。春寒料峭,他呵出的白气在微曦中散成薄雾,手中的旧锄头磨得木柄温润发亮。阿桑从灶间出来,将温热的杂粮饼塞进他怀中,指尖不经意掠过他手背——那双手已不复当年执笔握玉的细嫩,指节粗大,茧子层层叠叠,却稳如山岩。
“东头那亩地昨日已翻过,”阿桑替他整了整肩上蓑衣,“但南坡向阳处土还板结,你莫使蛮力,分两日慢慢来。”
林清轩点头,目光落在她鬓角新添的银丝上。那银丝在晨光里泛着柔光,竟比从前朱门中那些珠翠更让他心头温软。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一身锦衣尽湿,狼狈不堪地撞进她山间小屋时,她正就着油灯捣药。那时她发如墨染,抬眼看他时,眼神清亮如寒潭深水。
“笑什么?”阿桑见他唇角微扬。
“想起你当年见我第一面,递来的不是热汤,是一碗苦得舌头发麻的驱寒药。”
阿桑也笑了,眼尾皱纹舒展如初绽菊蕊:“那时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蝇,嘴上却说‘多谢姑娘’——到底是朱门里养出的公子,再落魄也要端着礼数。”
这话若放在十年前说,林清轩心头仍会刺痛。如今他却能坦然接话:“若知那碗苦药后头,是三十年这样的晨光,我当年该多喝三碗。”
春日的风从山坳那边卷过来,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野杏花的淡香,还有远处溪水解冻的潺潺声。林清轩扛起锄头往田埂走时,忽然觉得这风声里,竟比从前林府戏台上那些丝竹管弦更入耳。那时节,朱门深深,春日宴上皆是衣香鬓影,酒过三巡便有文人即兴赋诗,咏的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可那园子再大,也不过是假山曲水围出的方寸天地。哪像此刻,放眼望去,山峦叠翠,天高地阔,连呼吸都带着草木初生的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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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坡的地的确难垦。前朝战乱时这里曾是乱葬岗,后来荒废多年,土里还偶能翻出碎骨残瓷。林清轩最初买下这片山地时,邻人都摇头——贫瘠不说,还带着晦气。可阿桑蹲下抓一把土在掌心捻开,又凑近闻了闻,说:“底下有腐叶积了不知多少年,养两年,比熟地还肥。”
如今已是第五个春天。林清轩一锄下去,黝黑的土壤翻卷开来,果然见到深处那些暗褐色的腐殖质,像浸透了岁月的茶渣。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瓷,青花纹路已模糊,隐约能辨出是缠枝莲——从前林府库房里,这样的民窑瓷器连入库的资格都没有。母亲房里那只插梅的瓶子,是汝窑天青釉,父亲说那是曾祖任江宁织造时,圣上亲赐的。
“清轩少爷,您小心些!”记忆里老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他七岁那年春天,偷偷溜到后园假山后挖蚯蚓,想学佃户家的孩子去钓鱼。手心刚沾了点泥,就被管家抱起来,一众丫鬟婆子慌慌张张打水来洗,仿佛那泥土带着剧毒。母亲当晚搂着他垂泪:“你是林家嫡长子,将来要承袭家业、光耀门楣的,怎能做那些贱役之事?”
“贱役……”林清轩喃喃自语,将碎瓷轻轻放回土中,覆上一层新泥。如今他双手沾满这“贱役”的泥土,却觉得踏实——泥土不会说谎,你付出多少力气,它就还你多少收成。不像朱门里那些笑脸相迎的人,转身就能为半级官衔、几两银钱将你推进深渊。
日头渐高时,阿桑提着瓦罐来了。罐里是刚熬好的野菜粥,撒了去年秋收存下的糙米,香气朴实暖胃。她蹲在地头看他吃,忽然说:“昨日去镇上抓药,听见茶摊上有人议论,说京里又出了大案,工部侍郎贪墨河工银两,牵扯出十几年前的旧账,抄家时搜出的金砖,垒起来比人还高。”
林清轩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工部侍郎……他努力回忆,隐约记得那是寒门出身的新贵,当年他离京时,那人还是个小小的主事,逢年过节总要往各府送节礼,谦卑得近乎谄媚。
“后来呢?”
“斩立决。家眷流放三千里,幼子才八岁,病死在半路了。”阿桑声音平静,眼底却有一丝苍凉,“听说那孩子临死前一直喊‘爹爹,我冷’。”
山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田边那丛野竹子簌簌作响。林清轩放下瓦罐,望向远山如黛的轮廓。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那孩子活下来,今年也该有三十岁了。当年林家被抄时,妻妾惊恐,仆从四散,唯有一个通房丫头拼死护着他那不满周岁的庶子逃出,从此音讯全无。这些年他暗中打听过无数次,却如石沉大海。有时夜深人静,他会想:或许那孩子隐姓埋名活在某个角落,像他如今一样,靠一双手吃饭,反倒能平安终老。
“你在想孩子?”阿桑轻声问。三十年的相伴,她已能从他一瞬间的沉默里读懂千言万语。
林清轩收回目光,继续喝粥:“想也无用。只愿他若真活着,莫要再入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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