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政那日的严词拒绝,字字如冰锥,不仅彻底击碎了王夫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更将她多年来精心维持的温良假面撕得粉碎。那冰水不仅浇灭了虚妄的希望,更唤醒了她心底蛰伏已久的毒蛇。
夜阑人静,锦瑟院内往日那层温情脉脉的纱幔仿佛被无形之手粗暴扯下,虽亭台楼阁依旧,花木扶疏如昔,但空气中已弥漫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算计的铁锈味。
王夫人倚在窗边,指尖冰凉,望着庭院中朦胧的月色,眼中再无半分柔情,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深知,姬政在此事上的意志坚如玄铁,任何试图通过柔情、理据或家族利益说服他的尝试都已徒劳。
那条明路,已被彻底堵死。既然阳光下的道路不通,那便只能踏入阴影,行那九死一生、却也一旦功成便可攫取一切的篡夺之径!
她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冷酷:扳倒姬黄,那个占了她环儿位置、夺了她环儿所好的嫡长子,将她亲生之子姬环推上少主之位。
届时,权柄、荣耀,乃至那个令姬环痴迷、让她自己也暗觉其价值非凡的西陵贵女黛瓃及其所代表的冶铸秘技与声望,都将成为环儿的囊中之物,成为他们母子权力大厦最坚实的基石。
计划既定,行动便如暗潮般涌动。她开始更频繁地召见姬环,每一次都屏退所有心腹耳目,只留母子二人在那间有着重重帷幕与隔音软壁的密室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扭曲而巨大,如同他们此刻膨胀的野心。
“环儿,”王夫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骨肉相残,“你父亲的心意,你我都已看清。那桩婚事,明面上,我们已争不过来了。”
姬环闻言,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难道就这么算了?!母亲!我咽不下这口气!那黛瓃…那本该是我的!还有少主之位!姬黄他凭什么?!”他英俊的面容因嫉恨与愤怒而扭曲,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自然不会算了。”王夫人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毒蛇吐信般的危险,“明路既绝,便走暗径。只要姬黄不在了,一切阻碍,自然土崩瓦解。”
姬环浑身一震,眼中瞬间闪过惊骇与难以置信,但那情绪很快便被更强烈的野心和长久以来对兄长的嫉恨所吞噬。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母亲的意思是……?”他抬手,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抹脖子手势。
王夫人缓缓摇头,眼神阴鸷如夜枭:“直接动手,痕迹太重,破绽太多。你父亲并非庸碌蠢人,反而精明无比,一旦彻查,你我母子首当其冲,必将万劫不复。需得借刀杀人,寻一个万全之策。”
她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语,将连日来思虑成熟的毒计缓缓道出:“姬黄身为少主,肩负重任,常需巡视边境那些至关重要的冶铸工坊,处理部落间的摩擦纠纷。这途中,山高路远,情况复杂,‘意外’总是难免的……”她顿了顿,观察着儿子的反应,继续道,“譬如,边境黑石谷一带,近来不是屡有宿敌‘由氏’精锐小队出没的踪迹吗?若少主巡视途中,恰好遭遇由氏最凶悍的战士突袭,力战不敌,最终不幸殉族……又或者,巡视赤金矿洞时,矿井年久失修,突然发生大规模‘塌方’,将人埋于万丈地底……这些,不都是合情合理的‘意外’吗?”
姬环听得心跳如鼓擂,既感到一种踏入禁忌领域的恐惧,又被那描绘出的、唾手可得的未来激得血脉贲张:“由氏…塌方…母亲,此计虽妙,但…但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又如何能瞒天过海,不让父亲察觉丝毫异样?”
“事在人为。”王夫人眼中闪烁着冷酷而自信的光芒,“为娘在这轩冕城中经营多年,岂是白费功夫?总有些看似不起眼、却关键时刻能定生死的位置上,安插了些绝对忠诚的‘自己人’。巧妙调度巡逻路线、提前在关键矿洞的支撑上做点难以察觉的手脚…这些,并非无法办到之事。至于由氏,他们与我姬姓部落世仇已久,边境摩擦不断,冲突时有发生,岂非是天造地设的替罪羔羊?届时死无对证,现场布置得当,你父亲即便心中再有疑虑,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和众人的悲愤,也只能认下这桩‘不幸的意外’。”
她轻轻握住姬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语气充满了蛊惑的力量:“环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需心狠手辣,当断则断。想想那至高无上的权位,将来这整个姬姓部落乃至有熊国的权柄都将由你执掌!再想想那风华绝代的黛瓃,她所代表的西陵势力与高超技艺,都将为你增添无上荣光!姬黄一死,你便是父亲唯一成年的嫡子(庶出的姬琮懦弱无能,根本不足为虑),继承少主之位顺理成章。届时,母亲再向你父亲进言,由你出面安抚西陵部落,顺势提出迎娶黛瓃,以续两族之好,岂不水到渠成,完美无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