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四十度的寒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擦着“极光号”勘探站厚重的合金外墙,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嘶鸣。勘探站内,主控室的灯光是冰冷的青白色,映照着密密麻麻闪烁的数据屏幕和复杂的三维星图投影。空气里弥漫着仪器散热、循环空气的微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防护服内衬的汗味。这里是位于银河系边缘、编号为“格利泽581g”的冰冻行星“霜语星”的北极点,人类已知宇宙中最偏远、最严酷的前哨站之一。
林寒坐在主控台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冰雕。她穿着深灰色的标准制服,肩章上缀着三颗小小的银星,代表着她作为此次勘探任务首席科学官的身份。她的面容被屏幕的冷光映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眼前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大气成分、地壳震动频率、冰层厚度变化、深空背景辐射读数……一切看似正常,都在预设的阈值范围内波动。
然而,她的指尖却在控制板下方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暴露了她内心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这种紧绷,并非源于对极端环境的恐惧(她早已习惯),也非源于任务的艰巨(她对此充满信心),而是源于一种更微妙、更难以捉摸的东西——直觉。一种长期与深空未知打交道磨砺出的、对“异常”的敏锐嗅觉。
“霜语星”勘探已进入第三个月。任务的核心,是验证一种前沿理论:在这颗星球极厚冰层之下,可能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保持液态的次表层海洋,并有可能孕育着不同于碳基生命的、以液态甲烷或乙烷为介质的奇特生命形式。为此,“极光号”向冰层深处钻探了数公里,并布设了最灵敏的探测器阵列。
数据一直很“干净”,甚至干净得有些……过分。仿佛这颗星球就是一个死寂的、冰冻的大石头。
直到一周前。
林寒调出了一个被标记为“异常序列7B”的数据文件夹。里面是过去168小时内,来自冰下不同深度的声纳和化学传感器传回的、一系列极其微弱的异常信号。它们持续时间极短,强度低到几乎被背景噪音完全淹没,若非她坚持对原始数据进行最严苛的二次分析,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这些信号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地质活动模式。它们的波形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非随机的节律性,像是……某种极其缓慢、极其低能耗的“脉冲”?更让她在意的是,伴随这些脉冲,探测器捕捉到了冰层深处某些区域极其细微的、无法用常规热源解释的局部温度“涟漪”,以及甲烷浓度难以理解的瞬时波动。
它们太微弱,太不连贯,无法作为任何确凿的证据。在每周的任务简报会上,当她谨慎地提出这些“异常”时,任务指挥官——一位更注重实效和“硬证据”的资深宇航员——只是皱了皱眉:“林博士,信号强度低于仪器标定的误差范围。可能是传感器漂移,或者冰层应力释放的新模式。继续观察,但没有足够置信度前,不值得分配额外资源深究。”
她理解指挥官的谨慎。深空勘探,每一步都耗资巨大,容不得半点想当然。但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忽略这些“杂音”。她仿佛能感觉到,在那片死寂的、厚重的冰壳之下,有什么东西……是“活”的。它在以一种人类现有科技几乎无法侦测的方式,极其缓慢地、耐心地“呼吸”着。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开始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和轮休时间,秘密地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她编写了新的算法,试图从噪音中提取更清晰的信号模式;她调取了所有历史数据,进行纵向对比;她甚至模拟了数十种可能的非生物成因,但都无法完美复现那种独特的节律和伴随的化学变化。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暴风雪中试图倾听极远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的侦探。孤独,且近乎偏执。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标准夜的凌晨。站内大部分成员已进入休眠周期,主控室只剩下她和一名值班的操作员。突然,深水声纳阵列的一个次级通道,捕捉到一段持续时间稍长、强度也略高于以往的清晰信号!
林寒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她立刻锁定了信号源,来自钻探点东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冰层下约八公里的一个特定区域。信号波形呈现出清晰的、重复三次的短-长-短组合,紧接着是一段复杂的、类似谐振的频率扫描!
这绝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她的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她立刻尝试调动最近的一台可移动深水探测器前往该区域进行详细扫描。然而,指令发出后,系统却返回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错误:目标区域的冰层结构数据突然变得极其混乱,导航系统无法规划出安全路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探测?
几乎是同时,站内的重力梯度仪记录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范围极广的异常扰动,源头正是那个信号区域!仿佛冰层之下,有一个巨大的物体……极其缓慢地改变了一下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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