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声控灯在沈夜脚下次第熄灭,最后一盏灯灭的瞬间,他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夜风从消防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后颈发凉,像有谁用冰水顺着脊椎往上泼。他低头划开屏幕,新短信的提示像道冷光刺进眼睛——发件人显示“永恒之誓婚庆”,正文只有一句话:“沈先生,‘永恒之誓’婚庆诚邀您担任私人顾问,酬金五万,事成另付。详情请查附件。”
指尖滑过玻璃屏,留下一道微弱的雾痕。那行字静止不动,却仿佛在呼吸。
他记得这家婚庆公司。上个月教堂坠楼案的新闻照片里,新娘死死攥着新郎手腕,指节泛白,姿势不像求救,倒像是某种仪式性的牵引——如同要把对方拖入镜中。
附件是段视频。
他点下播放键,手机扬声器里立刻溢出轻快的钢琴曲,音符跳跃如孩童嬉戏,可旋律深处藏着一丝走调的颤音,像琴弦被血浸湿后的呻吟。画面里,布满镜子的礼堂中央,穿白纱的新娘正和西装革履的新郎起舞。
镜子从穹顶垂到地面,每一面都映出无数对相拥的身影,层层叠叠,像掉进了万花筒的陷阱。视觉的迷宫中,每一对“新人”动作同步,唯独新娘眼尾的泪痣位置错乱无序——有的在左,有的在右,仿佛镜中世界正悄然篡改规则。
沈夜盯着屏幕,后槽牙轻轻咬了咬——那些镜子的角度太精准了,每块镜面与地面的夹角都是一百三十五度,这是典型的“困魂角”,专门用来锁死活人的影子。
音乐突然转调,高音区一个不和谐的降音撕裂节奏。新娘的动作僵了一瞬。
下一秒她猛地推开新郎,从手包里抽出把水果刀。金属反光划破画面,刀刃寒意几乎透过屏幕渗出。镜头拉近时能看清她眼尾的泪痣——和镜中倒影的位置完全相反。
新郎还在说什么,嘴角带着慌乱的笑,直到刀刃刺穿他的心脏。
那一瞬,沈夜听见自己耳膜嗡鸣,仿佛有根针扎进颅骨。鲜血溅在镜面上,蜿蜒滑落,而新娘仰起脸笑了。她的笑容和镜中倒影重叠,竟比刚才起舞时更鲜活,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沉重的壳。
视频在血色中定格,最后一行字浮出来:“真正的爱,经得起死亡考验。”
沈夜把手机举到眼前,指节抵着下巴,皮肤触感冰凉。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尾发青,忽然低笑一声:“好家伙,这不是办婚礼,是搞真人密室逃脱杀人秀。”他拇指摩挲着右手指节上淡蓝色的纹路,那是“残响·破题者”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看来这次的“第二考场”,和这婚庆公司脱不了干系。
次日上午十点,阳光斜切进街角,沈夜站在“永恒之誓”总部外,深吸一口混杂着檀香与甲醛的空气,才推开玻璃门。
前台小姐连眼皮都没抬,只冲右手边的会议室努了努嘴。
门开的瞬间,气味扑面而来:陈年线香压不住装修材料刺鼻的化学味,像是试图用冥币盖住尸臭。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从皮椅上站起来,笑容标准得像PPT模板:“沈先生,徐策。”他伸手要握,沈夜却盯着他袖扣上的暗纹——是简化的八卦图,离位的火纹被刻意磨平了。
“我们不做普通婚礼。”徐策转身点开投影仪,监控画面跳出来,“我们打造‘灵魂共振级’体验。但最近……有点小意外。”
三场婚礼的监控快进着。
交换戒指时,新娘的指尖都会在镜面上压出红印,像按下手印签契;然后是新郎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眼球暴突,喉咙发出咯咯声;新娘则用头纱缠住对方手腕,动作温柔得像在系蝴蝶结;最后一场最惨烈,新郎抓起烛台砸向自己太阳穴,血溅在镜面上,竟慢慢凝成个“契”字,墨迹未干般缓缓蠕动。
“法医说他们是自愿的。”徐策摊手,“你说奇不奇?俩大活人,怎么就自愿互相杀?”
沈夜盯着屏幕里镜面上的血字,喉结动了动。他注意到每场监控的时间都是阴历七月十四——鬼门开的前一天。
“你们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徐策的笑容僵了半秒,很快又堆起来:“客户要的是梦幻,不是真相。我们只负责布置场地,总不能替客户背因果吧?”他抬手看表,“沈先生要是接这单,现在签合同,预付三万——”
“等等。”沈夜打断他,目光扫过会议室圆桌。
摊开的文件夹边缘露出泛黄纸页,标题《津门志异·卷七:双生契》刺进眼里,“这书哪来的?”
徐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缩了缩,立刻弯腰合上文件夹:“客户给的参考资料。沈先生对古籍感兴趣?”
“市立图书馆的章。”沈夜指了指纸页右下角的朱红印泥,“古籍修复部的章,新盖的。”他没等徐策回答,转身就走。
玻璃门在身后发出“叮”的轻响,他听见徐策在后面喊:“考虑好了给我电话!”,尾音被门挡住,像被掐断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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