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驴蹄子攥紧,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录音笔——那是昨夜在墓园外采集的声音频谱,当时只觉得风声里混着奇奇怪怪的嗡鸣,现在想来,或许是仪式启动前的共振。
昨夜苏清影发来消息:“那段风声不对劲,我做了初步频谱分析,有规律脉冲,像加密信号。试试这个降噪模板。”
他掏出U盘插进手机,加载程序,按下播放。
杂音在滤波后突然清晰,像有人贴着他耳膜说话:“第七次归来……容器即将成型……”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捏得泛白,背包里那本账簿的边角硌着后腰,疼得他倒抽冷气。
原来徐策说的“拖延半小时”是幌子,柳老太太要的是让他在这个墓园里完成第七次死亡——不是意外,不是巧合,是精准计算的“喂养周期”。
“操她奶奶的。”他低骂一声,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让他的思维愈发清晰:既然对方要拿他当容器,那他偏要当根扎进喉咙的刺。
他摸出怀里的十二面小圆镜,镜面蒙着层细密的水雾——是苏清影今早用艾草水浸过的,说能破阴邪之气。
月光在镜片上碎成星子,他沿着墓碑逆时针绕行,每走七步便埋下一面镜子。残响·映影者在腕间发烫,那个穿旗袍的虚影浮出来,指尖虚点地面:逆北斗位,破阵要借月芒。
子时的风突然变了味道。
沈夜蹲在最后一面镜子前,鼻尖突然钻进股甜腻的红烛味——和方才在空坟边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抬头时,七座墓碑的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团。
“糟了!”残响小老头猛地合上书,“镜阵引动月华,但也唤醒了沉睡的镜灵契约——这不是你的破阵工具,是她的接引通道!”
中央空坟的位置腾起灰雾,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涟漪般的雾气里,一面镜子突然泛起幽蓝微光。
镜中浮现出柳老太太的脸。
她穿着墨绿缎面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乱,嘴角挂着和徐策描述中一模一样的慈祥笑意。
可那笑意落在沈夜眼里,只让他想起被诡书啃食时,书页间渗出的黑血——甜腻,腐臭,裹着剧毒的温柔。
“乖孙儿,别怕。”柳老太太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尾音像沾了蜜,奶奶等你回家呢。
沈夜没接话。
他盯着镜中女人的脚——那里有团模糊的影子,正以极慢的速度往左侧偏移。“残响·守夜人”在他意识里炸响,那个在锅炉房被蒸汽鬼烫死时凝聚的残响突然显形,举着老式怀表敲了敲:“影子偏移0.3秒,本体不在镜中。”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指尖在掌心的镜阵图上快速比划,逆北斗位的镜面折射角度在脑海里连成线——西偏北十五度,三公里外。
那里有栋褪色的红砖墙公寓,他上周陪苏清影查资料时路过过,顶楼晾着件绣并蒂莲的红肚兜,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奶奶给你准备了好东西。”镜中柳老太太的手抚上镜面,指甲盖泛着青灰,“等你过来,就能见到你妈妈了……”
沈夜突然笑了。
他想起五岁那年,妈妈蹲在幼儿园门口给他系鞋带,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想起十七岁高考前夜,妈妈把热牛奶放在他书桌角,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想起二十三岁他开剧本杀店那天,妈妈站在店门口,举着开业大吉的红绸,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那辆闯红灯的货车,把影子永远钉在了柏油路上。
“我妈早死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落在镜面上的雪,“死在我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你要是真能让我见她……”他突然扯出背包里的账簿,“就先把这十年我替你数的死亡次数,一笔笔算清楚。”
镜中柳老太太的笑意碎了。
她的指尖在镜面上压出裂痕,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你能逃?
你身上的轮回裂痕是天生的!
是……”
“是你们柳家祖先拿活人血祭换来的阵眼。”沈夜打断她,把最后一面镜子拍进土里,“苏清影在《津门旧契》里查到了,你们初代新娘根本不是自愿殉葬,是被封进镜灵阵当活锚。
现在轮到你了,老太太——你以为你在养我,其实我在养……”
他的话突然卡住。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熟悉得让他寒毛倒竖。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尾调,像极了他在剧本杀店里给玩家复盘时的语气。
“你以为你在钓鱼?”
沈夜缓缓转身。
月光下,十二面镜子同时泛起刺目的白光,他的倒影从每面镜中走出来,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色冲锋衣,眼神却冷得像淬过冰的刀。
“可我们,从来都是饵。”倒影的手指向他脚下,沈夜这才发现,墓园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银色符文,十三道锁链虚影从十三个方向窜出,像活过来的银蛇,瞬间缠住他的脚踝、手腕、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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