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的登山靴碾过碎镜渣时,发出细碎的脆响,像踩在枯骨上。
七座墓碑在月光下围成不规则的圆环,像七枚生了锈的牙齿,将中央那方空坟咬在中间。夜风低吟,松针簌簌抖动,投下的影子如蛛网般爬满他的肩头,痒得如同有虫子在皮肤上游走。
他蹲下身,指腹蹭过地面凹刻的线条——那些本隐在浮土下的纹路,被他撒出的显影粉一激,立刻泛起幽蓝微光,像活过来的蛇群,在泥土间蜿蜒游动。指尖触到符文边缘时,一股阴冷顺着神经窜上脊背,仿佛摸到了刚从冰棺里取出的金属。
“残响·破题者。”他低唤一声,右手腕内侧的灵纹骤然发烫,像烙铁贴上皮肉。
半透明的虚影从皮肤里浮出来,是个抱着书本的小老头模样,正是他第三次被诡书吞噬时凝聚的残响。书页哗啦啦翻动,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机械感:“检测到多重时间层叠信号——此地曾举行三次以上不完整仪式。”
沈夜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他清醒。
三次仪式,每次都差临门一脚?
他想起徐策脖子上的勒痕——那个被柳老太太控制的可怜人,说要拖延半小时。可现在腕表显示三点零五分,墓园里连虫鸣都安静得诡异,只有风掠过碑面时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谁在远处啜泣。
他沿着发光的纹路绕了半圈,终于看清整个镜阵的结构——七座墓碑对应北斗七星位,空坟正处天枢星位,碎镜渣里还混着几缕暗红丝线,在幽蓝符文里像凝固的血。
“这是拿活人的命在养阵。”他低声嗤笑,指尖划过其中一根丝线,触感黏腻得像刚从血管里抽出来的血浆,还带着一丝温热的腥气。
柳老太太果然不是普通的执念成诡,她把仪式玩成了流水线,用地理节点积蓄能量,用活人血肉当水泥,把怨气砌成了楼。
当他的鞋尖碰到空坟的青石板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拂过。
棺盖半掩着,露出内里绣着星图的红衬布——那图案他太熟悉了,苏清影昨天刚给他发过《津门志异》的扫描件,批注里用朱砂圈着“牵魂引”三个字,说这是勾连阴阳的引魂阵眼。布料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像浸过猪油的老纸。
“玩得够大。”他蹲下来,用战术手电照向棺内。光束扫过,灰尘在空气中翻腾,像无数微小的鬼影在跳舞。
星图中央躺着本巴掌大的账簿,封皮是老旧的洒金红,边角磨得发亮,指腹抚过时能感受到皮革皲裂的颗粒感。
翻开第一页,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墨迹未干的字迹里,赫然写着“沈夜·第6次死亡数据采集完毕”,下一行是“第7次:预计归期子时三刻,情绪峰值预测——不甘>恐惧>愤怒”。再往后翻,第二页写着“第12次:待激活,参数预设中”。
“操。”他骂出声,喉结发紧,嘴里泛起铁锈味。
原来每次死亡不是结束,是给柳老太太的仪式当肥料。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残响”,那些用命换回来的能力,竟成了对方计量进度的KPI。
他想起第一次被吊死时的窒息感,第三次被诡书啃食时的剧痛,原来每分每秒的痛苦,都被人用钢笔仔仔细细记在本子上。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手忙脚乱摸出来,屏幕上是苏清影的加密邮件,主题栏写着“紧急:双生契突破限制条件”。
“百年前道士批注提及,‘双生契’若欲突破血缘限制,须以‘异姓同命者’为引,即‘历劫不死之人’。这类人灵魂带有‘轮回裂痕’,极易被锚定为跨代仪式的核心枢纽。特别标注:仪式完成度与死亡次数成正比——你活得越久,她们越接近成功。”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冷得像冰水顺着脊椎流下。
沈夜盯着“死亡次数成正比”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
原来柳老太太根本不急着杀他,她要的是慢慢磨,让他在死亡里反复淬炼,把灵魂熬成最纯的引药。
徐策说的“用你的残响唤醒初代柳氏新娘的魂”,哪里是唤醒,分明是拿他当燃料,把那老东西的执念烧得更旺。
“沈夜。”他对着空坟低声念自己的名字,指节捏得发白,“你他妈真是个好肥料。”
风里突然飘来红烛的甜腻味,混合着檀香与腐木的气息,钻进鼻腔时让人头晕。
他猛地抬头,看见七座墓碑的影子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像七条黑色的蛇,正缓缓朝空坟中央蠕动,摩擦石面发出沙沙声,如同鳞片刮过青砖。
腕表显示三点十七分——徐策说只能拖延半小时,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分钟。
他合上账簿塞进背包,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苏清影今早塞给他的黑驴蹄子,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那温热透过布料渗入掌心,像一块小小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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