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怯场了,作不出来,嘴角的得意更甚。他故意拔高了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
“陈兄,莫非是……怯了?”
“若是作不出来,也无妨。按照规矩,自罚三杯便是!我等不会笑话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等着看笑话。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钱知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正要开口打个圆场。
陈猛却动了。
他没有理会宋祁,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瞥上一眼。他只是伸出手,将面前那杯酒端了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滚落,像一条火线,烧进了腹中。
他重重地将空杯顿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
陈猛站起身。
他没有走向场中,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转身,走到画舫的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湿润的夜风,裹挟着水汽,吹拂在他的脸上,将他身上那点因饮酒而起的燥热,吹得一干二净。
他望着窗外。
远处是星星点点的渔火,近处是粼粼的波光,夜色深沉,温柔得好似一匹无边的黑缎。
可他的脑海里,映出的却不是这片江南水乡的温婉夜色。
是土地庙冲天的火光。
是祖父那张藏在毛毯阴影里,波澜不惊的脸。
是数百名官兵手中,那些只为收割性命而递出的冰冷枪尖。
一股压抑不住的暴戾之气,混杂着对远方战场的忧虑,在他胸腔里左冲右撞,几乎要撕破这身文雅的儒衫,破体而出。
他要杀人。
可他此刻,只能在这里作诗。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无可奈何,最终都凝聚在喉头,变成一个个冰冷的字眼。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一把小锤,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金樽玉液映华灯,”
第一句出口,众人纷纷点头。此句对仗工整,写尽了眼前画舫的奢华,是上乘的应景之作。宋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只当他不过如此。
陈猛的声音没有停顿,第二句接踵而至。
“城西铁马踏无声。”
画舫里的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城西?铁马?
这几个字眼,与眼前的风花雪月,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
钱知府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陈猛依旧望着窗外,仿佛只是在吟诵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诗。
“莫言此夜笙歌里,”
第三句,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告诫。别说今夜只有这笙歌燕舞啊……
那还有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句诗提了起来。
陈猛转过身,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却好似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始作俑者宋祁的身上。
他吐出了最后七个字。
声音依旧平稳,却让整个画舫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寸寒光一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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