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所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种无声的绝望。昏暗的应急灯下,人影匆忙晃动,压抑的呻吟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劫后余生的悲怆交响。
林悦的白大褂上早已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污和泥渍,她正俯身在一个重伤员床前,手中的止血钳飞快地动作着,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也顾不得擦。沈雨彤小跑着递上一卷干净的绷带,眼神里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林姐,阻断剂…真的有效吗?”沈雨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瞟向放在冷藏柜里的那二十支湛蓝色的病毒阻断剂。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林悦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她接过绷带,动作娴熟地开始包扎,
“尤其是赵排长,伤口污染太严重,坏死组织虽然清创了,但病毒是否进入神经和血液循环…”她没有说下去,但沈雨彤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她们的对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名满身硝烟味的战士抬着一副担架冲了进来,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左腿自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只是用简陋的止血带胡乱捆着,人已经陷入了休克。
“医生!救救我们班长!”一个年轻战士带着哭腔喊道,脸上混合着黑灰和泪水。
“放在三号床位!快!”林悦立刻指挥道,疲惫的身体再次绷紧,投入到新一轮的抢救中。
这样的场景,在战斗结束后的十几个小时里,不断重复上演。医疗所早已人满为患,走廊里都躺满了伤势各异的伤员。
轻伤者简单包扎后大多默默离开,将有限的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而留下的,无一不是需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重伤员。
在这群重伤员中,伤势最重、情况最危险的,无疑是二排排长赵建军。
他躺在医疗所最里间相对安静的一个角落,依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而急促。被咬碎的右小臂已经从肘关节下方被截除,断面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依旧有淡淡的血丝渗出。
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仍不时地抽搐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偶尔会溢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掩护…右翼…”
“…开枪…快开枪…”
“…守住…死也要守住…”
这些无意识的战场指令,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旁边看护战友的心。排卫生员小刘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棉签润湿他开裂的嘴唇。
“排长…仗打完了…我们赢了…”小刘低声说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手术条件极其简陋。没有无影灯,就用几盏强光手电和头灯代替;没有电动吸引器,就靠手动抽吸;缺乏足够的麻醉剂和镇痛泵,术后剧烈的疼痛全靠伤员惊人的意志力和极其有限的止痛药硬扛。
林悦在初步处理好新送来的伤员后,立刻回到了赵建军的床边。她仔细检查了他的瞳孔反应、心跳和血压数据,又轻轻揭开纱布边缘查看伤口情况。
“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感染指标依然很高。”林悦对跟进来的沈雨彤低声道,“阻断剂必须立刻注射。准备静脉推注。”
沈雨彤深吸一口气,从冷藏柜中取出一支湛蓝色的病毒阻断剂。冰冷的玻璃瓶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重。这未知的药物,承载着十五个战友生的希望。
药液被缓缓推入赵建军的静脉。整个过程,林悦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护仪上的每一个数字变化,生怕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建军的生命体征没有出现剧烈波动,反而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林悦和沈雨彤稍稍松了口气。
“通知下去,其他十四名重伤员,按送医时间排序,立刻注射阻断剂。”林悦下令道。
注射完阻断剂,只是第一道关卡。接下来的抗感染、营养支持、心理干预,每一道都是难关。
赵建军是在第二天凌晨醒过来的。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屋顶和一根滴着药液的塑料管。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冲进脑海。尸潮、嘶吼、爆炸、火光、那只快如鬼魅的变异体、剧痛、黑暗…
“…排长?排长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激动又带着哽咽的声音,是李长海。
赵建军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李长海连忙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将水杯凑到他嘴边,用吸管喂了几口温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稍稍缓解了不适。赵建军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阵地…怎么样了?”
“守住了!排长!我们守住了!尸潮退了!”李长海连忙道,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咱们赢了!”
赢了…赵建军混沌的大脑缓慢地处理着这个信息。一股巨大的欣慰和松弛感涌上来,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可以放松了。他下意识地想用右手撑一下身体,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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