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告诉后来的武警的兄弟们…我郑功…没给咱武警丢人。”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枪声、爆炸声似乎都远去。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听到了那话语中蕴含的如山般沉重的嘱托和尊严。

肖剑的嘴唇颤抖着，他看着郑功那双不容置疑、只求最后一战的眼睛，看着他那双血肉模糊的断腿，所有的劝阻和安慰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这是郑功用自己的方式，为团队，也为他自己，选择的最终归宿。这是军人最悲壮，也是最崇高的谢幕方式。

“…好。” 肖剑的声音干涩无比，仿佛砂纸摩擦。他重重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但迅速被坚毅取代。

他不再犹豫，迅速和阿尔乔姆一起，将一挺从敌人处缴获的轻机枪、几个压满子弹的弹鼓，以及队伍剩余的所有手雷，堆放在郑功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小心地将他移动到最佳射击位置，用沙袋和杂物为他构筑了一个简易的射击阵地。

吴笛默默走上前，拿出最后一支吗啡，颤抖着为郑功注射进去，希望能减轻他生命最后时刻的痛苦。

郑功对吴笛露出了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释然的笑容。

没有更多的告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尔乔姆！好了没有！” 肖剑吼道。

“三十秒！” 阿尔乔姆大吼回应，将最后一块炸药塞进预设的爆破点。

“撤！” 肖剑最后看了一眼郑功。

郑功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将那挺轻机枪的枪托死死抵在自己唯一完好的左肩窝，右手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孤独，却顶天立地。

肖剑咬牙，带领着剩下的队员——阿尔乔姆（背负雷豹遗体）、秦冷峰、张鸣、吴笛，向着库房侧面那条老刀提及的紧急疏散通道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就在他们冲入通道的瞬间——

“轰！！！！！！！”

阿尔乔姆设置的炸药被精准引爆！紧接着，是连环不绝、地动山摇般的殉爆！整个西山基地仿佛都在这一连串的巨响中剧烈颤抖！火光从库房方向冲天而起，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席卷而来！

在这毁灭般的轰鸣声中，一挺轻机枪顽强而持续的咆哮声，如同不屈的战歌，清晰地穿透了爆炸的巨响，在通道内回荡、回荡……直到被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彻底吞没。

那挺机枪，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停止嘶吼。

“快！快！快！” 肖剑嘶哑地催促着，带着队伍在剧烈震动和不断掉落的碎块中，沿着紧急通道狂奔。

身后是如同炼狱般的火海和连绵的爆炸。前方，一丝微弱的、代表着外界的光亮，出现在通道尽头！

“接应点就在前面！” 张鸣喊道。

当他们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踉跄着冲出通道出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自由的空气时，几乎所有人都虚脱地跪倒在地。

周鸿栋率领的接应部队早已严阵以待，猛烈的火力瞬间覆盖了出口附近可能存在的追兵。

“老肖！” 周鸿栋冲过来，看到肖剑等人凄惨的模样，尤其是阿尔乔姆胸前背后的雷豹，以及少了的郑功，这位硬汉连长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上车！撤！” 周鸿栋没有多问，用力拍了拍肖剑的肩膀，指挥战士们迅速将伤员抬上装甲车。

车辆发动，驶离这片死亡之地。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西山基地方向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卡车车厢内，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阿尔乔姆低着头，一遍遍擦拭着那柄沾满血污的工兵锹。秦冷峰靠在舱壁上，闭着眼睛，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张鸣抱着他的电脑包，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吴笛默默地整理着所剩无几的医疗物品，眼泪无声地滑落。

肖剑坐在角落里，怀中抱着雷豹冰冷的遗体，手里拿着郑功的身份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可见骨的哀伤。

车队驶入世博园安全区。

得到消息的赵建军、我、高峻、林悦等人，早已等候在指挥中心楼下。没有欢呼，没有凯旋的乐章。

当车队停下，当战士们抬下雷豹覆盖着国旗的遗体，当肖剑捧着郑功的身份牌走下车时，整个广场上一片肃穆。

所有人都自发地站直了身体，脱帽，默哀。

肖剑走到我的面前，他的作战服破烂，满脸硝尘和血污，眼神却像燃尽的灰烬。

他将那块染着不知是谁鲜血的硬盘，缓缓放在我伸出的手上。

“首长，”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的重量。

“…任务…完成了。”

我握住那块沉甸甸的硬盘，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伤痕累累却脊梁挺直的战士，扫过那具冰冷的遗体和那件血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我们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撬开了“昆仑”堡垒的一角。

但我们都明白，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牺牲者的血，不会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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