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育区,那位面容清瘦的教师,正在用炭黑涂黑的墙壁上,写下新的内容。下面的孩子们,年龄参差不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小脸却仰得高高的。
教材是老师们凭记忆编写、或用“拾荒者”小队前期找回的残破书籍拼凑复印的,错误难免,体系零散。
但改变也在发生。肖剑小队带回的资料中,有几箱适合青少年阅读的科普读物和文学作品。一本破损的《昆虫图鉴》被分给了一个平时很沉默的小女孩。
几天后,她竟然鼓起勇气,在休息时间指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向其他孩子讲述它们的社会结构,复述着书上看来的内容。知识,以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方式,在她身上完成了内化与传递,点亮了她眼中久违的好奇光芒。
也就在这个时候,情报分析中心提交了最新报告。长航时无人机在安全区控制范围外西南方向,约八十公里处,捕捉到了非自然的车辆行驶痕迹,轮胎印迹与已知的任何型号都对不上。同时,监听站截获到几次极其短暂、加密方式陌生的无线电信号,来源飘忽不定,无法精确定位。
军事会议上,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不能排除是其他幸存者势力,但敌友不明。”高峻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语气冷硬,“我们必须假设最坏情况。炮兵连前出阵地需要调整,装甲部队要提高战备等级。”
赵建军用独臂一拍桌子:“妈的,刚消停几天!看来是咱们打西山,动静太大,把一些藏在暗处的家伙给惊出来了!”
我听着汇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发展节奏不能被打乱,农业开垦、车间生产、知识消化,必须按计划推进。但军事准备要同步升级,高峻,由你负责。另外,”
我转向一旁列席的陈健,“张局长,陈副局长,你们公安局的任务加重。非常时期,内部稳定至关重要。加强居民区巡逻密度,对俘虏管理区实行更严格的管控,注意收集任何可能与外部异常接触的情报。我们要确保内部铁板一块,不给任何潜在敌人可乘之机。”
陈健沉稳地点了点头。公安工作,第一次被明确提升到与军事防御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他所维系的内部秩序,成为了应对未知外部威胁的坚实基础。
第一茬速生菠菜和萝卜可以采摘了。没有盛大的庆典,但在那片新垦区的田边,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柳明远亲自将第一筐带着泥土芬芳、翠绿欲滴的蔬菜,交到了食堂主管的手中。他的动作很慢,很郑重,仿佛在递交一件稀世珍宝。
王磊和战士站在田埂上,看着那筐蔬菜。他们军装上还沾着泥点,脸上带着连日劳作的疲惫,但眼神是亮的。这种满足感,与攻占敌军阵地、摧毁强大敌人时的亢奋截然不同。它更沉静,更踏实,仿佛自己的汗水,真的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浇灌出了确凿无疑的、可以握在手中的希望。
当晚,安全区的晚餐,每个人的碗里都多了一小勺清澈的、漂浮着绿色菜叶和少许油花的汤。这微不足道的改善,却让整个食堂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人们小声交谈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些许期盼的笑容。
夜色深沉,安全区内已经亮起点点灯火,有些来自车间的值班岗位,有些来自学校的晚自习窗口(使用的是配额供电),更多的是居民区和营房里透出的烛光或应急灯的光晕。
指挥所墙上,新绘制的安全区地图细节愈发丰富。不仅标注着防御工事和部队驻地,还有了成片的农田范围,扩建的车间轮廓,学校的分布,以及公安局划定的巡逻网格与重点关注区域。
王磊的忠诚与适应,陈健的专业与救赎,李卫东的求知与成长,肖剑的坚韧与牺牲,柳明远、周茂志、老郑、那些老师……这些面孔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士兵、官员、专家,而是这个正在艰难重生的共同体的血肉与骨骼。
我们播下的,不仅仅是能果腹的种子,更是秩序、知识与希望的种子。我们耕耘的,是一片伤痕累累的土地,我们守望的,是一个尚未定型、却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的未来。
远处的地平线隐没在黑暗中,那里的未知依旧存在。但我们已经不再是黑暗中孤独的摸索者。我们在这里,建立了初步的秩序,点燃了文明的火种,拥有了守护它的决心与力量。
当外面的世界终于敲响我们的门时,无论来者是善是恶,我们能以文明缔造者的身份,而非惶惶不可终日的武装流民的形象,去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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