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感恩戴德的张翠芬，何晓蔓站在院子里，看着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可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直接给“鱼”或者教人捕“渔”，都得有个章法。她不可能无限制地付出，那不叫善良，叫圣母。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是邻里之间。

张翠芬今天用棒子面来换手艺的举动，给了她最好的启发。

傍晚时分，又有两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军嫂，闻着风声找上门来，一个拎着一篮子鸡蛋，一个拿着几尺布票，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也学学做菜，或者……干脆就匀一碗菜给她们尝尝。

机会来了。

何晓蔓把她们请进屋，看着她们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微笑着开口了。

“两位嫂子，咱们都是邻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不过，我这儿也得立个规矩。”

她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认真。

“以后，谁家想学我做什么菜，或者想从我这儿换点什么吃食，都没问题。但是，不能白拿。”

两个军嫂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何晓蔓继续说道，语气诚恳：“嫂子们也知道，我做菜费油费盐费料，我家延川那点津贴，也经不起我天天这么造。所以，想要学手艺，或者想换吃的，都行，得拿东西来换。”

她指了指桌上的鸡蛋和布票，笑得坦然。

“可以是粮食，比如大米、白面、棒子面；也可以是肉蛋，或者各种票据，实在不行，家里用不上的稀罕物件也行。总之，得是等价交换。咱们明码实价，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谁也不欠谁的人情，嫂子们觉得这个理儿，对不对？”

空气安静了片刻。

那两个军嫂对视一眼，脸上的僵硬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惊喜和由衷的赞同！

“对！太对了！晓蔓你这个法子好！”拎鸡蛋的李嫂激动地一拍大腿，“就该这样！不然我们老是空着手来你家闻香味，闻完了还想来讨一口，自己都觉得脸皮厚！”

“就是就是！”拿布票的王嫂也连连点头，“我们也不是那爱占便宜的人，可实在是嘴馋啊！能拿东西换，我们心里也舒坦！晓蔓，我这几尺布票，就想换一碗你昨天做的那个糖醋排骨，行不？”

何晓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当然行。”

这个规矩一立，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家属院湖面，非但没有引起任何反感和非议，反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嫂子们奔走相告，脸上都带着兴奋。

何晓蔓家立的新规矩，对她们来说不是市侩，而是一种尊重！它提供了一个公平、体面的渠道，让大家都能享受到那传说中的美味，而不用背负“占便宜”的心理负担。

于是，一个奇特的景象出现了。

每天傍晚，何晓蔓家的门口都会排起一条小小的队伍。军嫂们拿着自家富余的物资——一小袋杂粮、几颗珍贵的鸡蛋、攒了许久的糖票、甚至是一块崭新的肥皂，兴高采烈地前来交换。

今天你用两斤土豆换一盘酸辣土豆丝的独家做法，明天她用半斤猪油换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解馋。

何晓蔓家的小厨房，热火朝天，香气四溢。

这里俨然成了整个家属院的“深夜食堂”，抚慰着每一个被艰苦生活磨砺的味蕾和心灵。

队伍里，一个新来的军嫂好奇地问前面的李嫂。

“李嫂，你今天带的啥好东西啊？”

李嫂献宝似的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里面几颗水灵灵的西红柿，得意地笑道：“我男人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稀罕着呢！我准备让晓蔓给做个西红柿炒鸡蛋，给我家那口子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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