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但本质上是将主动权牢牢握在医疗部手中,并将基金会的调查限制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
埃莉诺与莱恩博士对视着,两位女性,一位代表外部强权与古老传承,一位代表内部铁腕与隐秘研究,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莱恩博士,”埃莉诺缓缓开口,“基金会的调查,是基于对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回收。
‘烙印’及其背后的‘方舟’系统,可能蕴含着关乎文明延续的关键信息。
阻挠或限制这项调查,不仅仅是妨碍基金会的工作,也可能是在阻碍全人类了解自身历史和未来可能的关键一步。”
她试图拔高立意,占据道德和使命的制高点。
莱恩博士却不为所动,嘴角甚至扯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弧度:
“维斯特调查员,宏伟的口号掩盖不了具体操作中的风险和不透明。
医疗部的职责是具体的、个体的生命安全。
在无法确保绝对安全和控制的前提下,我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对个体造成不可逆损害的操作。
至于‘全人类’……我的责任范围,是这座监狱。”
谈话陷入僵局。奥列格副官左右为难。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刻——
移动床上,一直“沉睡”的江灼,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压抑的呻吟。
监护仪上,原本被压制的神经活动曲线,突然出现了几个不规则的、小幅度的尖峰!
“嗯?”离得最近的埃莉诺和莱恩博士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细微变化。
江灼的眼睛,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
视线起初是涣散和迷茫的,充满了药物带来的迟滞感。
他花了十几秒钟,才勉强聚焦,看清了围在床边的人影——埃莉诺的关切与审视,莱恩博士的冰冷与探究,卡尔森的漠然,奥列格的紧张……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昨晚的“治疗”,诡异的震动,信息的海啸,莱恩博士那句“它在等谁”,还有随后注入的、让他沉入黑暗的强效药剂……
他想动,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仿佛不属于自己。他想说话,喉咙干涩发紧。
“江灼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埃莉诺俯身,轻声问道,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瞳孔反应。
江灼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微不可察。
莱恩博士也走近一步,眼神锐利地扫描着他的状态。“药物代谢比预期快……神经抑制出现局部抗性?”
她低声自语,随即对卡尔森道,“准备基础神经兴奋拮抗剂,微量。”
“不……用……”江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再次被药物控制的可能。
埃莉诺立刻抬手,阻止了卡尔森的动作:
“莱恩博士,江灼先生已经恢复部分意识,他明确表达了拒绝用药的意愿。根据基本医疗伦理和囚犯权利,在非紧急救命情况下,应尊重患者的意愿。”
莱恩博士看了埃莉诺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眼神虽然虚弱但带着固执坚持的江灼,沉默了几秒,对卡尔森摆了摆手。
卡尔森停下了动作。
江灼艰难地喘息了几下,积攒着一点力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糟糕透顶,意识像是裹在厚厚的棉絮里,思考异常吃力,“烙印”区域更是一片麻木的沉寂,仿佛被冰封。
但他必须开口,必须在这个关键场合,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再微弱。
他看向奥列格副官,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副官……我……申请……中止……医疗部……‘治疗’……要求……中立……监护……”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费力,但意思明确。
奥列格副官看向莱恩博士。
莱恩博士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寒意。
“江灼囚犯,你的神经状态极不稳定,医疗部的监护是为了防止你出现危险的自发性神经风暴。离开专业环境,风险自负。”
“我……自愿……承担。”江灼坚持。
埃莉诺立刻跟进:“基金会愿意提供技术支持,并与监狱方共同监护,确保江灼先生的安全。这比将他单独留在某一方手中,更符合程序公正和安全冗余原则。”
奥列格副官夹在中间,看了看虚弱但坚持的江灼,看了看强势的埃莉诺,又看了看冷漠的莱恩博士,最终一咬牙:
“这样吧,折中。将江灼转移到监狱设立的‘特殊观察隔离室’,那里有基础医疗设施,但管理权归监狱狱政部门。
基金会可以派一名专家参与日常监测,医疗部也可以定期派员检查,
但所有用药和处置,必须经过三方(监狱、基金会指定专家、江灼本人或其指定代表)共同同意。典狱长那边,我去汇报。”
这个方案,实质上将江灼从医疗部的完全控制下剥离出来,置于一个相对中立、多方制衡的环境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