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沈知微先骑着车到了顾安家:“安哥哥,我把家里种的金不换带过来了!”
顾峰未见其人,先闻其香,奔跑着靠近沈知微手里的透明袋子,双手接过,极速地解开绑着蝴蝶结的袋子,鼻子凑近了金不换叶:“哇!好香!”
沈知微捂嘴笑了笑,“你这个好食鬼。”
“金不换”给金子也不换,它属于罗勒家族, 香气极其浓烈、辛香、富有侵略性,带有明显的八角茴香或丁香似的芬芳,以及一丝薄荷般的清凉感。
过了10分钟,毛小易骑着自行车,熟练地把车停到顾安家门口,口中带着喘气声,“顾安,我到了。快快快!我们一起去摸石螺。”
“好好好,歇一会,我们喝口茶先。”顾安带着笑意道。
“我先说一下,咱们这次摸石螺要‘取大留小’,大个的留下来,小个的让它们继续再长大,大家要互相照应,看好身边的同伴。”顾安提醒着同行的伙伴。
夏日的清晨,天光亮的格外早。一层薄纱似的雾霭还恋恋不舍地缠绕在对岸青翠的小山腰,空气里浸润着清冽的草木气息和水汽,凉爽得如同浸在刚从深井里汲上来的凉水里。
顾安踩着沾满露珠的青草,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色的脚印,身后跟着兴奋的毛小易、精神奕奕提着个小竹篮的沈知微,还有顾安那半大小子老弟顾峰。
“快点,趁日头还没发威,”顾安回头招呼,声音在寂静的溪谷里格外清亮,“过了这凉快劲儿,水里的石头都能煎蛋。”
他们熟门熟路地拐下一个小坡,一条清亮的小溪便横陈眼前。溪水潺潺,在卵石河床上跳跃奔流,发出泠泠脆响,像碎了一地的琉璃。阳光挤过岸旁枝叶宽大的芭蕉和茂密的蕨丛,筛下无数晃动的金色光斑,在水底光滑的石头上摇曳生姿。溪水清可见底,凉意丝丝缕缕地透上来,毛小易刚把脚趾试探着伸进去,立刻缩了回来,龇牙咧嘴地嘶气:“嘶——这水,凉得像刚切开的冬瓜瓤!底下真有宝贝?”
“不是宝贝,是口福!”顾峰已经卷起裤腿,迫不及待地踩进浅滩,水花溅起,惊得几尾银亮的小鱼倏忽逃窜。
顾安蹲在溪边的大石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水底。
水波之下,那些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鹅卵石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深绿青苔。就在苔痕斑驳的凹陷处、石块的背阴面,吸附着许多不起眼的褐色小东西——石螺。
它们紧紧贴附着石头,壳上沾着细沙和水藻,纹路模糊,像一群入定打坐、缩小了无数倍的罗汉,顶着厚重的壳,在微凉的溪水里沉沉酣睡。
“喏,宝贝在那儿,”顾安嘴角噙着笑,指给毛小易看,“轻手轻脚,它们精得很。”
沈知微也挽起了裤脚和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腿和手臂,小心翼翼地将脚浸入水中,那股冰凉的触感让她小小地吸了口气。她没急着下水,反而从小竹篮里拿出个小布包,郑重地打开,一股奇异而清新的辛香立刻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散开来,那是一大把叶片翠绿、茎秆深紫的植物,叶子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
“金不换,”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小的炫耀,像展示一件稀世珍宝,“早晨特意从家里花盆里掐的。奶奶念叨,离了它,炒石螺就像丢了魂儿的小媳妇儿,没滋没味。”
“嘿,魂儿在这呢!”毛小易已经摸到了门道,从一块扁平石头底下抠下好几个沉甸甸的石螺,得意地举起来晃了晃,“看这分量!够肥!”
一时间,溪畔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偶尔的低声交谈,以及手指摸索过石头表面、指甲撬下石螺时细微的刮擦声。
顾安动作最是麻利,手指像长了眼睛,在水石缝隙间灵活游走,拈起的石螺稳稳落入他腰间挂着的小竹篓里,发出细微的“噗嗒”声。阳光渐渐有了热度,金色光斑变得灼亮,溪水也被晒得暖了几分。
顾峰举起了一个大石螺,对着阳光,嘴里好像要流下眼泪来,仿佛那美味已经胜券在握。
日头升高,蝉开始在岸边的金凤树上扯着嗓子嘶鸣,宣告着真正的盛夏白昼降临。竹篓和小桶渐渐沉重起来。顾安掂了掂收获,满意地点点头:“够了,再摸下去,太阳该把我们当石螺烤了。回去,让它们先‘漱漱口’。”
回到邻家小院那棵枝叶繁茂的老龙眼树下,阴凉瞬间裹了上来。顾安搬出几个大瓦盆,注入清澈的井水,将收获的石螺哗啦啦倒进去。他又滴入几滴花生油,再丢进几颗生锈的小铁钉。“好好吐吐,”他拍拍盆沿,像在叮嘱一群不太讲卫生的小娃娃,“把肚子里的泥沙吐干净,不然待会儿炒出来硌牙,可别怪我不客气。”
沈知微叫了顾柔,王奶奶正在晾着洗好的衣服。
井水的凉气丝丝缕缕地缠上来,暂时驱散了夏日的燥热。顾安又搬出一个小矮凳,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厨房剪。“咔嚓!咔嚓!”清脆利落的声音在树荫下响起。他手指翻飞,捏住一个石螺,剪刀精准地掠过它那圆锥形螺壳最尖端的小尾巴,轻轻一剪,褐色的螺尖应声而落,露出一个小小的孔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