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代表团的两人走在最后。处长陈建国五十多岁,标准的中式官员打扮——深色西装,白衬衫,红色领带,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表情矜持而官方。故宫专家李文斌则年轻些,大约四十五岁,戴着黑框眼镜,穿着 polo 衫和休闲裤,看起来更像技术人员。
七个人,七种风格,七种背景。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走出通道时,目光都在第一时间投向了林凡。
那是审视的目光,评估的目光,带着好奇、怀疑、期待,以及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林凡迎上前去,用熟练的柬语、中文和英语分别问候。他的语言切换自然流畅,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过分的热情谄媚,也没有刻意的冷淡疏离,就像一个专业匠人在迎接同样专业的同行。
“欢迎各位专家来到暹粒,来到吴哥。”林凡用英语说,声音清晰,“我是林凡,女王宫修复项目的负责人。接下来的三天,将由我团队全程陪同各位进行评估工作。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提出。”
皮埃尔第一个伸出手:“皮埃尔·杜邦,巴黎高等理工学院结构工程教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聘顾问。林先生,久仰大名。”
他的手干燥而有力,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有尊重,也有试探。
“杜邦教授,幸会。”林凡微笑回应,“您的《古建筑结构力学》是我大学时的教科书,受益匪浅。”
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尊重,又暗示了自己的专业背景——不是野路子,是科班出身。
皮埃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欣赏:“哦?那本书已经绝版多年了。林先生在哪里读的书?”
“中国,苏州工艺美院,古建筑修复专业。”林凡回答,“不过中途辍学了,所以严格来说,我没毕业。”
他坦诚得令人意外。
通常在这种场合,人们会极力包装自己的学历和资历。但林凡选择了实话实说——辍学,在国内语境里几乎是“失败”的代名词。
但在这里,在吴哥,这个“失败”反而成了一种衬托: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中国年轻人,却成为了柬埔寨国家级文化遗产修复项目的首席顾问。这要么说明他有过人之处,要么说明柬埔寨方面瞎了眼。
皮埃尔显然想到了这一层。他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没再追问,转而介绍其他人。
森田教授上前,微微鞠躬:“森田健一,京都大学木材科学研究室。请多关照。”他的英语带着明显的日式口音,但用词精准。
林凡同样鞠躬回礼:“森田教授,您在《木材科学与技术》上发表的关于热带硬木老化机理的论文,我拜读过三遍,对我理解吴哥木材的病害帮助极大。”
森田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转为真诚的笑容:“那篇论文……很冷门。林先生竟然读过,我很荣幸。”
“是您的研究有价值。”林凡认真地说。
轮到罗西时,这个意大利女人直接给了林凡一个热情的拥抱——典型的意式问候,让旁边的柬埔寨官员都有些尴尬。
“我是艾琳娜·罗西,佛罗伦萨文化遗产修复中心的。”她放开林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老天,你比照片上年轻多了!我还以为能主持女王宫修复的,至少得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
这话说得直白,引得周围人都笑了。
林凡也笑了:“罗西女士,修复工作靠的是手和眼,不是皱纹。您看起来也很年轻。”
“哦,甜言蜜语!”罗西夸张地捂嘴笑,“我喜欢你,林凡。希望你的手艺和你的嘴一样甜。”
中国代表团的两人相对拘谨。陈建国处长与林凡握手时,表情复杂——那是一种混杂着骄傲、审视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目光。
“陈建国,国家文物局。”他的握手短暂而用力,“林凡同志,你在柬埔寨做的事情,国内很关注。要为国争光。”
“我会尽力的,陈处长。”林凡回答,语气恭敬但不卑微。
李文斌专家则更务实。他和林凡握手后,直接问:“林工,女王宫中央塔楼的沉降数据,你们监测频率是多少?”
“每小时自动记录一次,每天人工复核。”林凡流畅地回答,“数据实时上传云端,各位专家随时可以调阅。如果需要,我可以现在就在手机上展示。”
李文斌点点头,眼神里有了几分认可:“好。稍后看。”
简短而高效的寒暄后,文化部副部长宋沙安上前致辞——无非是欢迎、感谢、期待之类的官方套话。林凡安静地听着,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但他的余光,始终在观察。
观察专家们的微表情:皮埃尔的严谨中带着一丝傲慢;森田的谦逊下是极度的专注;罗西的热情可能是一种保护色;陈建国的官方姿态下有某种焦虑;李文斌则纯粹是个技术派,对政治不感兴趣。
观察媒体记者的动向:柬埔寨本地媒体在疯狂拍照,国际媒体的记者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CNN的摄像师在调整机位——女王宫修复是世界级新闻,任何进展都可能上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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