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切换PPT,一张照片出现——林凡在柬国,手把手教当地年轻人用传统工具修椽子。
“我在柬国五年,教了三十七个徒弟。每一个,都是从磨斧子、练刨子开始。我告诉他们:新技术可以学,但老手艺不能丢。因为只有亲手摸过木头,才知道它的脾气;只有亲手开过榫卯,才知道结构的精妙。”
照片切换,变成养心殿施工现场——李建国带着几个年轻工匠,在练习传统榫卯的制作。
“我们的试点方案里,专门设计了‘传统工艺展示区’。”林凡说,“在修复核心结构的同时,我们会用传统方法修复一个次要构件,完整展示从选材到成型的全过程。这个展示,会对公众开放。”
他又调出一张图:
“而且,新材料新工艺的使用,本身也需要手艺——树脂的调配比例,碳纤维的粘贴角度,注胶的压力控制,都需要经验积累。这不是取代传统手艺,是扩展手艺的外延。”
老者看着屏幕,许久,缓缓点头:“你这个想法,好。既用新办法解决问题,又把老手艺传下去。我支持。”
简单的三个字——“我支持”。
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会场里响起轻微的骚动。
林凡看到,好几个原本持反对态度的专家,表情松动了。
汇报继续。
最后一部分,是试点方案的具体实施计划。
林凡讲得很细:时间表,人员分工,质量控制节点,应急预案。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周到。
当他讲到“如果试点失败,我承担全部责任”时,陈院长忽然开口:
“林工,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院里立项,我签字,责任共担。”
这句话,让会场再次安静。
院长公开表态,意义重大。
汇报结束。
掌声响起。
不算热烈,但持续了十几秒。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三、交锋
第一个举手的是位中年男子,某设计院的副院长。
“林工,你提到试点如果成功,会在养心殿全面推广。但据我所知,故宫的其他项目——比如慈宁宫、寿康宫——都还在用传统方案。你如何保证你的方法具有普适性?”
林凡回答:“所以我们选择试点。试点就是验证普适性的过程。如果成功,我们会系统总结,形成技术标准,供其他项目参考。但最终用不用,每个项目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决定。”
“如果其他项目不用,是不是说明你的方法不成熟?”
“不能这么说。”林凡平静地说,“每个古建筑都是独特的,病害类型、价值特征、保存状况都不同。适合养心殿的,不一定适合慈宁宫。我们的目标不是推广一套万能方案,而是提供更多选择。”
第二个提问的是位年轻学者,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林先生,你在柬国的成功,很大程度是因为当地气候湿热,木材病害机理单一。但北京是温带季风气候,夏热冬冷,干湿交替剧烈。你的方法经过这种气候的考验吗?”
这个问题很专业。
林凡调出一张图表:“我们做了加速老化试验。模拟北京过去五十年的气候数据——夏季高温高湿,冬季低温干燥,春秋季温差大。试验显示,加固体系的性能衰减在预期范围内。”
“数据来源?”
“中国气象局1950-2000年北京站数据,结合故宫微气候监测数据。”
“试验做了多久?”
“实样试验三个月,但结合计算机模拟,可以等效五年。”
“五年太短!”年轻学者提高声音,“古建筑要站几百年。你的材料能保证几百年吗?”
会场气氛紧张起来。
林凡看着对方,忽然问:“请问,传统铁箍加固,能保证几百年?”
年轻学者一愣。
“铁箍会锈蚀,木材会继续糟朽。实际上,养心殿现有的铁箍,有些是民国时期加的,已经锈穿,正在加速木材破坏。”林凡切换照片,一张锈迹斑斑的铁箍特写,“没有任何方法能保证几百年。我们能做的,是在现有认知范围内,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并且为未来的再次修复预留可能。”
他顿了顿:“我采用的碳纤维,设计寿命五十年。五十年后,如果需要,可以再次加固,或者更换成那时更好的材料。而传统的铁箍,可能二十年就要换。哪个更可持续?”
年轻学者沉默了。
提问继续。
问题越来越细,越来越刁钻。
有人问施工噪音控制,有人问粉尘污染防治,有人问游客影响评估,有人问预算超支风险。
林凡一一回答,数据详实,逻辑清晰。
一个半小时,二十七个问题。
终于,当最后一个提问者坐下,会场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陈院长看了看时间:“还有问题吗?”
没有人举手。
“好,那进入下一环节——专家闭门讨论。请媒体朋友暂时离场,项目组成员也请离场。一小时后,公布结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