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应该……”
“做你该做的事。”老人拍拍他的手,“把房子修好,把数据做实,把道理讲清。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历史。真金不怕火炼,好的修复,经得起任何质疑。”
林凡感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谢谢李老。”
“别谢我。”李慕白靠回椅背,闭上眼睛,“我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但如果你需要有人替你说话,我这个老头子,还有几分薄面。”
“已经帮了很多了。”
“还有,”老人忽然睁开眼,“那个叫安德森的,我认识。”
林凡一愣。
“二十年前,他在大英博物馆工作,负责中国文物部。”李慕白慢慢说,“那时候他们想买一批敦煌绢画,我带队去谈判。安德森是对方的技术顾问,很厉害,也很……狡猾。”
“您对他什么印象?”
“聪明,有野心,但……”李慕白斟酌用词,“但缺少对文物的敬畏。对他来说,古建筑是商品,是筹码,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这种人,你要小心。”
“我明白。”
“不过,他有个弱点。”老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好面子,重声誉。你可以利用这点。”
“怎么利用?”
李慕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下周在国博举办的‘中欧文化遗产保护论坛’吗?”
“听说了,但没有收到邀请。”
“我给你弄一张。”老人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请柬,递过来,“安德森是主讲嘉宾之一。你去听听,看看他说什么,也让他看看你。”
林凡接过请柬,烫金字体,很正式。
“论坛是公开场合,他不敢太放肆。”李慕白说,“但你可以在提问环节,问几个……有水平的问题。”
“什么水平?”
“让他难堪,但不失风度;质疑他的观点,但显得虚心求教。”老人笑了,“这分寸,你自己把握。”
林凡懂了。这不是技术对决,是心理博弈。
“谢谢李老指点。”
“去吧。”李慕白挥挥手,“我累了,要睡会儿。走的时候,让你师母给你包点茶叶,我自己种的,外面买不到。”
林凡起身鞠躬,退出房间。
老太太果然等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罐。
“龙井,今年新采的。”她塞给林凡,“慕白说了,让你常来。他一个人闷得慌,就喜欢跟年轻人说话。”
“一定来。”
走出胡同,阳光正好。
林凡握着那罐茶叶,心里有了底。
四、玛雅的早晨
同一时间,暹粒,乌那隆寺。
清晨六点,玛雅在僧侣的诵经声中醒来。
她在寺院后院的客舍已经住了五天。房间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外是茂密的菩提树,鸟鸣清脆。
乌泰师父安排得很好。每天有专人送三餐,清淡但营养;每隔两天有医生来检查胎象;诵经时间她可以去佛堂静坐,或者在后院散步。
身体好了很多。先兆早产的迹象基本消失,宝宝又恢复了活力,每天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
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玛雅起床,洗漱,换上宽松的棉布长裙。推开窗,热带早晨湿润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花香和香火的味道。
手机响了,是林凡。
“醒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刚醒。你呢?一夜没睡?”
“在实验室待到三点,睡了四个小时。”林凡说,“今天要见几个重要的人。”
“别太累。”
“知道。”林凡顿了顿,“宝宝好吗?”
“好得很。”玛雅把手放在肚子上,“刚才还踢我,可能在练功夫。”
林凡在电话那头笑了,很轻,但玛雅能听出里面的温柔。
“林凡,我有个想法。”她忽然说。
“你说。”
“我想……做点事。”玛雅看着窗外,“不能总在这里养着,太闷了。乌泰师父说,寺里最近在整理经书,有些贝叶经年代久了,需要修复。我以前跟妈妈学过一点装裱,也许能帮忙。”
林凡沉默了几秒:“你身体行吗?”
“医生说了,适当活动有好处。而且是在室内,很安全。”
“那……别太累。不舒服马上停下。”
“好。”玛雅心里一暖,“林凡,你在北京,也要小心。张伟说,那个陈杰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林凡的声音坚定起来,“你放心,我能应付。”
挂了电话,玛雅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她想念林凡,想念他们在柬国的家,想念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讨论工作的日子。但现在,她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负担。
敲门声响起,是小沙弥送早餐来了。
简单的米粥、水果、蒸南瓜。玛雅吃完,收拾好碗筷,走出房间。
佛堂里,乌泰师父已经在了。老僧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几卷破损的贝叶经,正在用毛笔小心翼翼地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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