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合上画稿,久久不语。
“怎么了?不好吗?”玛雅有些紧张。
“不是。”林凡握住她的手,“是太好了。好到……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赞美。”
“你配得上。”玛雅认真地说,“但这不是赞美你一个人,是赞美这条路上所有的人。”
林愿在婴儿车里咿呀叫起来,小手伸向空中飘落的银杏叶。林凡摘了一片完整的叶子,放在她小手里。小家伙紧紧握住,眼睛笑成了月牙。
那一刻,公园里的喧嚣仿佛远去。只有阳光、落叶、一家三口,和那份刚刚完成的、记录着无数人故事的画稿。
林凡忽然明白,所谓的“生长”,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突破,也可以是这种安静的、日常的、却扎实向前的状态。
周一,林凡收到父亲发来的消息:“祠堂正梁上有新发现,速回。”
他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的票。这次玛雅和林愿也一起回去了——玛雅想为绘本补充一些祠堂修缮的细节,林愿也该让爷爷奶奶多看看。
到老家时已是傍晚。父亲没在车站等,直接让他们去祠堂。
祠堂里搭起了临时照明,几位老师傅还在工作。见林凡一家来了,父亲从脚手架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
“你看。”他领着林凡爬上脚手架,来到正梁下方。
手电光里,正梁的侧面有一片被烟熏黑的区域。父亲用软布轻轻擦拭,黑色的烟垢下,竟然露出一行更早的题记!
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辨:“大明万历三十五年林氏建祠”。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林凡轻声计算,“比我们知道的道光二十三年早了236年。”
“也就是说,这祠堂至少有四百多年历史了。”父亲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林家,在这里扎根四百年了。”
林凡用手触摸那些字迹。四百年前,他的祖先在这里立下第一根柱子,搭起第一个屋顶。然后一代代人重修、扩建、守护,直到今天。
“更奇怪的是这里。”父亲移动手电光,照向梁柱的接合处。
那里有一个特殊的榫卯结构,不是常见的燕尾榫或透榫,而是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巧的嵌套结构。即使以今天的眼光看,也堪称精妙。
“这工艺……”林凡仔细端详,“失传了。”
“我打听过了,村里最老的陈爷爷,今年九十三岁,说他太爷爷那辈还有人会做这种‘神仙榫’,后来就失传了。”父亲说,“传说这种榫卯不用一钉一胶,全靠巧力咬合,地震都震不散。”
林凡立即拍照,把图像传回北京团队,让他们做结构分析。同时,他请父亲联系陈爷爷,想听老人讲讲关于“神仙榫”的传说。
当晚,林凡一家住在老屋。母亲做了满满一桌菜,不停给林愿夹这个夹那个。小家伙坐在儿童椅上,吃得满嘴油光。
饭后,陈爷爷被请来了。老人虽然腿脚不便,但精神矍铄,耳朵有点背,说话要大声。
“神仙榫啊……我太爷爷说过。”陈爷爷眯着眼睛回忆,“说是明朝的时候,咱们这儿出了个姓林的木匠神仙,手艺通天。他做的榫卯,不用钉子不用胶,拆开是零碎,合上是整体。最神奇的是,他做的房子会‘呼吸’,冬暖夏凉。”
“后来呢?”林凡问。
“后来……后来就没人会了。”陈爷爷叹气,“我爷爷那辈还想学,但口诀失传了,只看样子做不出来。我爹说,那手艺太精,一般人学不会,慢慢就绝了。”
林凡把白天拍的照片给陈爷爷看:“您看是不是这种?”
陈爷爷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忽然激动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神仙榫!你看这弧度,这咬合,我的老天爷……四百年了,它还好好儿的!”
那一刻,林凡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一种失传四百年的技艺,就静静地躺在他家族的祠堂里,等待着被人重新发现、理解。
“爸,修缮方案要调整。”林凡对父亲说,“这个‘神仙榫’不能动,要原样保护。我们不仅要修祠堂,还要研究这个技艺,想办法‘复活’它。”
父亲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在我们手里毁了。”
当晚,林凡连夜工作。他先把“神仙榫”的高清图像和三维扫描数据传回北京,要求团队立即成立专项研究小组。然后起草了一份报告,申请将林氏祠堂列为“传统建筑技艺活态传承研究基地”。
凌晨两点,玛雅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书房。
“还不睡?”
“睡不着。”林凡揉揉太阳穴,“你知道吗?我今天触摸那个榫卯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摸到了四百年前那位祖先的手。他的手通过这个榫卯,和我的手碰在一起。”
玛雅在他身边坐下:“所以绘本里,我画了一条‘光之链’——从古到今,无数双手在传递同一盏灯。”
“光之链……”林凡重复这个词,“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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