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哀恸之镜将它那片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连时间都为之凝滞的漆黑镜面,精准地对准远方的“考据者”时,整个便利店内外的时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仿佛宇宙本身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种超越理解的碰撞。
“考据者”那只凝聚了恐怖“终极修正之力”、即将挥下以执行“彻底抹除”判决的朱砂红笔,就这样硬生生地停滞在了半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坚冰冻结。
他脸上那副老旧的圆形眼镜后方,原本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的、由无数苍白文字构成的瞳孔,此刻也完全停止了流转。所有的字符,所有的逻辑链条,所有的知识索引,都在这一刻被强制中断,全部的计算力与注意力,都被那面违反存在基本法的镜子强行攫取、吸附。
作为“万象典藏”的管理者与守护者,他存在的核心本能,就是去理解、分析、归类,最终将一切未知纳入已知的体系,为其打上清晰明确的标签。而眼前这面镜子,正是他庞大数据库中标定为“绝对禁忌”级别的、从未被成功解析过的“异常文献”。一种近乎偏执的学术冲动,压倒了他执行抹除命令的优先级。
他必须……阅读它。必须理解这禁忌知识的本质。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高信息密度的能量流,仿佛一条由纯粹概念构成的桥梁,瞬间跨越了维度的阻隔与无尽的空间距离,从哀恸之镜那绝对的漆黑镜面中无声射出,精准地连接到了“考据者”那双由文字构成的眼睛。
下一刻,那位自现身以来始终保持着古井无波、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的学者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属于“生物”的表情。
那是一种极致的、无法掩饰的、混杂着认知被颠覆的惊骇、体系遭遇冲击的迷茫,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不可理解之物的本能恐惧的表情。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便利店的众人无从得知那镜中景象的具体内容。但他们每一个人,哪怕是感知最为迟钝的,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用任何世间语言形容的、宏大到令星辰黯然、让法则颤抖的“悲伤”,正通过那条无形的信息链接,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涌入“考据者”那建立在绝对理性与逻辑之上的认知系统。
那并非人类所能体验的悲伤情绪,它不是哭泣,不是心痛,而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冰冷的“宇宙公理”。
一种用亿万星辰从诞生到寂灭的漫长过程、用无数文明辉煌崛起又悄然消亡的无声悲剧、用整个宇宙不可逆转地走向热寂与终极虚无的冰冷宿命,所共同谱写出的、庞大而严谨、残酷却又无法辩驳的“悲伤哲学体系”。它是“存在”尽头的那声叹息,是“意义”本身的消解过程。
“考据者”的整个知识体系、他的“道”,都是牢固地建立在“已有”的、被验证过的知识基础之上的。他的工作,是整理、归类、勘误,确保一切都在既定的框架内井然有序。而哀恸之镜中所映照出的,却是“聆听者”那个以绝对理性自诩的神性存在,在遭遇了它逻辑无法解析的“情感”悖论后,从内部彻底崩溃所“诞下”的……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完全位于现有知识边界之外的、“不可名状”的终极知识形态。
“考据者”那强大的处理核心开始全力运转,试图去理解它,去拆解它,去给它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将其纳入“万象典藏”的某个分类之中。
他眼中的文字流再次开始滚动,但速度极不稳定,时快时慢,并且不断出现错误的提示:
“……检测到超高维未知概念聚合体……正在尝试启动最高级别分析协议……分析进程受阻……逻辑模块过载……”
“……尝试与已知哲学体系分支——‘悲观主义’进行匹配……匹配度低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目标概念深度与广度远超该范畴极限……”
“……尝试与宇宙学终极理论——‘热寂终末论’进行匹配……匹配失败……目标概念包含无法量化的非物理性‘情感’参数,与纯物理模型存在根本性冲突……”
“……启动备用方案,尝试与‘神性崩溃案例库’进行类比分析……数据溢出……核心数据库出现异常索引……”
他眼中那些原本井然有序的苍白文字,开始变得混乱不堪,疯狂闪烁,甚至大面积地出现扭曲的、无法识别的乱码和空洞。他那引以为傲的、包罗万象的数据库,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它完全无法处理、甚至无法有效读取的“异常文件”。这个“文件”所蕴含的信息量与悖论性太过庞大,如同试图将整个海洋灌入一个玻璃杯,导致他的整个认知系统开始出现严重的卡顿、逻辑循环错误,甚至核心架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即将崩溃的哀鸣。
而自始至终,哀恸之镜都只是极其“平静”地持续“展示”着那片终极的悲伤。它没有任何攻击性,就像一个沉默而耐心的导师,将这份关乎宇宙本质的悲恸真相,一遍又一遍地、不加任何修饰地,呈现在这位试图以“已知”定义“一切”的学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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