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百花宴上激起了千层浪。
他甚至没有看苏笑笑,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楚清漪,语气中的质问与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妄议?污蔑?
这两个词分量极重,尤其是从一位实权亲王口中说出,对象还是一国公主。原本被苏笑笑带得有些轻松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在宇文皓、楚清漪和苏笑笑之间逡巡。
楚清漪脸上的完美笑容彻底僵住,她没想到宇文皓会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毫不留情,直接以“污蔑臣女清誉”这样严重的罪名发难。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恼怒,维持着公主的仪态:“宸王殿下误会了。本宫只是……只是听闻了一些奇闻异事,心中好奇,与苏姑娘探讨几句罢了,绝无污蔑之意。”
“探讨?”宇文皓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用南疆的古籍记载,来‘探讨’我大雍臣女是否被‘异魂附体’?公主的‘探讨’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楚清漪身上,带着无形的威压:“本王倒想请教公主,若有人依据大雍的志怪小说,质疑公主您是否被山精野怪所迷,公主是否也觉得这只是‘探讨’?”
楚清漪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宇文皓身旁,气质温婉沉静的靖王妃,轻轻开口了。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皓儿,莫要动气。楚公主远来是客,或许只是言语习惯与我朝不同,产生了些许误会。”
她转向楚清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公主殿下,这‘星坠’、‘异魂’之说,在我朝多被视为方外妄言,不足为信。苏姑娘落水后性情有所转变,依本妃看,不过是历经生死,大彻大悟,通了心窍罢了。这是她的福气,亦是造化。”
靖王妃身份尊贵,又常年礼佛,素有贤名,她这番话,既给了楚清漪一个台阶下,又轻描淡写地将那套“星坠”之说归为“不足为信”的妄言,同时肯定了苏笑笑的转变是“福气”和“造化”。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比宇文皓直接的维护更有效力!
楚清漪胸口剧烈起伏,她知道,今日这局,她彻底输了!有宇文皓的强势维护,再加上靖王妃的定性,她若再纠缠“星坠”之说,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坐实她“妄议”、“污蔑”的罪名,甚至影响两国邦交!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脸上却不得不重新挤出僵硬的笑容:“王妃娘娘说的是,倒是本宫……思虑不周,唐突了。”
一场风波,眼看就要在靖王妃的调解下平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个坐在角落、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忽然怯怯地开口了:
“可是……可是我好像记得……静嫔娘娘宫中,似乎也收藏了一些关于星象的孤本典籍……不知是否也有类似记载?”
说话的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宗室女,她似乎只是无意间想起,随口一说。
但“静嫔”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苏笑笑!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宗室女,又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宴席的某个角落——那里坐着几位份位不高的妃嫔,其中一人,气质清冷,眉目如画,正是那夜在落霞坡见过的斗篷女子,静嫔!
她竟然也来了?!
而此刻,静嫔正微微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那副超然物外的样子,与那夜言辞锋利、警告她离开宇文皓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她指使那宗室女说的?还是巧合?
苏笑笑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静嫔,到底想做什么?她是想将水搅得更浑?还是想借机将“星坠”之说的源头,引到皇宫内部?
果然,那宗室女的话,让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泛起了一丝涟漪。几位贵女交换着眼神,窃窃私语起来。
“静嫔娘娘也研究星象?”
“难道这说法,在宫里也有人信?”
宇文皓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静嫔所在的方向。靖王妃也微微侧目,看了静嫔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楚清漪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提“星坠”,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笑笑一眼,语气微妙:“原来静嫔娘娘对此也有涉猎?看来这星象之学,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这是在暗示,连宫里的人都可能信,她之前的“探讨”并非空穴来风。
苏笑笑心中冷笑,这静嫔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击要害!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之前的辩解和靖王妃的定性,效果大打折扣。
她正想开口,再次将这诡异的氛围拉回正轨,宇文皓却先她一步。
他仿佛没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也没看到楚清漪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对着靖王妃微微颔首:“皇婶,此处喧闹,不如移步暖阁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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