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教育局会议室的长条桌被正午的阳光烤得发烫,木质纹理里浸着陈旧的油墨味,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樟树清香——桌面上摊着耿旭刚提交的证据卷,足足三册硬壳卷宗,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印着“江晓宇被霸凌案”的黑体字,边角还沾着一点案发现场的褐色泥土痕迹,那是他从护栏缝隙里抠出来的物证残留。5份匿名举报信用银色长尾夹固定着,信纸泛黄的边缘能看到反复折叠的三道折痕,显然被孩子攥在手心犹豫了很久才交出去,每份信末都有教导主任王主任潦草的“查无实据”批示,墨色时而浓黑时而浅淡,最后一封甚至只画了个潦草的勾。教育局副局长周明远捏着老花镜的镜腿,指节用力地敲在最上面那份批示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连虎口都绷起了青筋:“耿队长,这些证据够硬!名正中学这不是管理漏洞,是赤裸裸的失职!”他猛地翻开第二册卷宗,纸张摩擦发出“哗啦”的脆响,“去年就接到过三次关于该校霸凌的投诉,全被王主任以‘学生打闹’压下来了,这次必须借这个案子给全市128所学校都敲敲警钟!”耿旭站在桌前,警服领口的铜扣被阳光照得发亮,他下意识挺直腰背,视线扫过那份标着“案发前三天”的举报信,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口袋里江晓宇父母送的那袋茶叶——牛皮纸包装触感粗糙,里面的茶叶梗还带着新鲜的茶清香,那是老人案发前一天亲手送到警局的,说等案子破了请他喝,可如今茶还在,送茶的人却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当天下午两点,校园霸凌专项督查组成立仪式刚结束,培训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学校的德育主任和保安队长,后排挤不下的人搬着塑料小板凳凑在过道里,膝盖上摊着笔记本,桌上的矿泉水瓶摆得整整齐齐,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瓶壁滑到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尚柳穿着挺括的白大褂,胸前别着的法医资格证在灯光下反光,她握着激光笔的手指纤细却稳定,红点在投影幕布上精准游走——PPT是她熬到凌晨三点做的,每帧X光片都用红色箭头标清受力点,陈旧性骨折处用虚线框突出,旁边配着《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的原文摘录,关键条款还用黄色高亮。“大家看这里,”她点击鼠标,屏幕切换到江晓宇肋骨的对比图,激光笔红点在陈旧性骨折处停顿两秒,“陈旧性骨折的骨痂边缘呈锯齿状,密度1.2g/cm3,这是愈合两个月的典型特征,就像伤口结疤后留下的增生痕迹;新鲜骨折的骨痂还没形成,骨折线像刚划开的刀刃一样锋利,边缘没有任何愈合迹象。”台下立刻有人举起深蓝色笔记本追问,笔杆上还挂着学校的校徽:“尚法医,低年级孩子打闹摔的瘀伤和霸凌打的怎么区分?我们常遇到家长来闹!”尚柳弯腰调出提前准备的瘀伤图谱,指尖在幕布上轻轻一点,“霸凌瘀伤多在躯干、大腿内侧这些隐蔽处,且常伴随指甲抓痕或齿痕;打闹的伤多在手臂、膝盖等暴露部位,形状更不规则,常伴随擦伤。超过3处瘀伤集中分布在非关节部位,必须第一时间联系我们法医科,别当成普通打闹!”台下响起细碎的写字声,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对着幕布拍照,闪光灯在角落里亮了一下。
张婷婷没坐在培训席上,而是在角落的折叠桌上铺着半米长的绘图纸,桌角放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杯,杯盖还冒着袅袅热气。她手里攥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马克笔,蓝色笔杆已经被握得有些发烫,正反复用橡皮擦去“心理干预”分支的多余线条,橡皮屑在绘图纸上堆成小小的白堆。蓝色马克笔圈着“匿名举报”节点,旁边贴了张粉色便利贴,字迹娟秀:“小程序设置人脸模糊+变声功能,避免录音识别”;红色笔标着“24小时核查”,下面画了个小小的警徽符号,旁边注着“联系辖区片警协同”;绿色笔勾勒出“心理干预”分支,箭头清晰地指向福利院的心理室图标,还画了个小小的心型。“举报渠道必须让孩子觉得绝对安全,不然他们宁愿忍着也不说。”她一边用指尖把便利贴按牢,一边跟凑过来的名正中学新任德育主任解释,说话时还下意识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纸质信箱要装在女厕所和男厕所的隔间旁边,高度刚好到孩子的肩膀,外面套个卡通罩子;小程序不用实名注册,甚至能选‘仅法医可见’——上次福利院那个穿蓝外套的孩子,就是怕被老师泄露给霸凌者,躲在厕所里哭了半天才敢说。”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那个男孩的画,她特意放大给主任看:“你看,连孩子都知道要‘悄悄说’,我们得给他们筑好这道安全墙。”她拿起荧光笔,在流程图末尾的“回访模块”上重重描了一遍,笔痕在纸上微微凸起:“每月跟进举报者心理状态,派福利院的心理老师去,孩子更愿意开口。”德育主任频频点头,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飞快地抄着流程图的关键节点,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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