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走到书架前,开始翻阅。她看得很专注,不时做笔记。多吉坐在药房另一端的椅子上,看似在等待,实际上目光从未离开她。
时间慢慢流逝。药房里只有翻书声和索朗捣药的声音。白露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仿佛忘记了多吉的存在。这种专注让多吉既欣慰又痛苦——欣慰的是她至少在安全的环境里做安全的事;痛苦的是,她可以如此轻易地无视他的存在。
中午时分,梅朵送来了午餐。白露在药房的小桌上简单吃了些,然后又回到书架前。多吉也吃了些,但食不知味。
下午,白露借阅了几本书,准备带回石屋。多吉没有反对——这些是基础医书,没有危险性。
回石屋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顿珠长老。老人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还是笑着打招呼:“多吉,白露夫人,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谢谢顿珠爷爷关心,”多吉回应。
白露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多言。
顿珠看着他们走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模式固定下来:白露每天去药房,查阅医书,做笔记,偶尔和索朗讨论一些学术问题。多吉始终陪同,但两人几乎没有交流。晚上,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但中间仿佛隔着无形的墙。
白露没有再提拉萨,没有提实验,没有提寻找母亲。她似乎接受了现状,专注于相对安全的医学研究。但多吉知道,这不可能。白露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只是在等待,在计划。
第七天晚上,多吉被噩梦惊醒。梦中,白露站在冰崖边缘,回头看他,眼神冰冷,然后纵身跃下。他冲过去想抓住她,但只抓到一把空气。
醒来时,冷汗浸湿了衣服。他坐起身,看向旁边的床——白露不在。
多吉的心脏几乎停跳。他跳下床,冲出房间。石屋里很安静,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斑。他检查了每个房间:没有。
后院,没有。
前院,没有。
多吉感到一阵恐慌。他冲出院门,正要呼喊,却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露坐在山坡上,仰头看着星空。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夜风吹起她的头发,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冷,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
多吉快步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这么晚了,宝宝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会着凉的。”
白露没有回头,依然看着星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不能白天思考?”多吉在她身边坐下,声音里有着压抑的担忧和后怕。
“关于自由的问题,”白露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如果一个人记得什么是自由,却无法感受它的意义,那自由还存在吗?如果一个人被限制行动,但内心毫无波澜,那限制还有意义吗?”
这些问题像冰锥,刺进多吉心里。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是在说我限制你的自由吗?”
“不,我是在思考我自己的状态,”白露终于转过头看他,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如雪,“多吉,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永远无法恢复?也许我会一直这样,记得一切,但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如果是那样,你的这些保护、限制、陪伴...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谈论自己的状态,也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时,语气里有了些许不同——不是完全的冰冷,而是一种...疲惫的理性。
多吉看着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想说有意义,当然有意义,因为你活着,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是安安的母亲。但他知道,这些话对现在的白露来说,只是空洞的情感表达。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如果你再次受伤,甚至...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基于情感的决策往往效率低下,”白露说,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绝对,“但也许...在某些情况下,效率不是唯一标准。”
这句话让多吉心中一动。他看向白露,试图从她眼中找到变化的痕迹,但月光太暗,看不清。
“回去吧,”他轻声说,“夜里冷。”
白露点点头,站起身。多吉也跟着站起来,很自然地伸手想扶她,但手伸到一半停住了。他想起她现在不需要,甚至可能反感。
但这次,白露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冰,但触感真实。多吉愣住了,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心中涌起难以置信的悸动。
“走吧,”白露说,松开了手,转身向石屋走去。
多吉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还残留着她冰凉的触感。那一瞬间的接触短暂得像幻觉,但他知道不是。
那一夜,多吉没有睡。他躺在黑暗中,反复回忆山坡上的对话,回忆那短暂的握手。白露的话在他脑中回响:“也许在某些情况下,效率不是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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