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
这个词像一枚生锈的钉子,被教授用一种近乎愉快地、轻描淡写的语气,钉进了林默的大脑。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破皮层,碾碎颅骨,搅动着他本就因精神力透支而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呆坐在那张好像是用影子做成的椅子上,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咖啡馆里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那只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在疯狂地倒转,分针却纹丝不动;吧台后,教授正在擦拭一只装着星云的玻璃杯,那些缓慢旋转的星系,散发着比霓虹灯更虚假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旧书页和臭氧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又时刻警醒。
“怎么了?被吓到了?”教授的声音拉回了林默飘散的思绪。他放下那只装着宇宙的杯子,杯壁与木质吧台碰撞,发出的却是水滴落入深潭的声音,空旷而悠远。
“我……我该怎么做?”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感到无助。以前,哪怕是面对“锚”那样的怪物,他至少知道敌人是什么,他的能力——【规则定义】,就是他手中无坚不摧的剑。他可以定义万物,修改逻辑,他是世界底层的神。可现在,神被告知,他的下一个敌人,没有名字,没有形态,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被“定义”的概念。
你要如何杀死一阵风?
教授笑了,不是嘲笑,更像是一个看着自家小猫第一次见到吸尘器时的那种,饶有兴致的、带着点残忍的好奇。
“问我?年轻人,我只是个开咖啡馆的。”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指了指林默的胸口,“答案不应该在这里吗?是你把‘它’叫出来的,不是我。是你向盖亚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攻击方式,一种它从未想过的、从‘概念’层面进行抹除的漏洞。它当然要打上补丁。‘迷雾’,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补丁。”
“我只是……想保住一家书店。”林默的拳头无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整个人都麻木了。
“是啊,多伟大的理由。”教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为了保住一棵树,你点燃了整片森林。现在火烧过来了,你却问我灭火器在哪儿。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俯下身,凑到林默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私语:“记住,每一次你动用你的能力,都是在向盖亚提交一份‘系统漏洞报告’。你越是挣扎,它就越是完善。你越是强大,它为你准备的‘杀毒软件’就越是致命。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军备竞赛,而你的对手,是整个世界。”
林默沉默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掉进深海的溺水者,四周是无尽的、冰冷的黑暗,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会更快地耗尽氧气,沉向更深的海底。
许久,他才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教授深不见底的眸子:“你救了我。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个男人揭示了如此残酷的真相之后。这个自称“教授”的男人,就像一个坐在剧院顶层包厢里的观众,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上他这只蚂蚁,是如何在聚光灯下被火焰追逐的。
“一个好问题。”教授直起身,打了个响指。吧台上一本厚重的皮面笔记本自动翻开,羽毛笔悬浮在空中,似乎在等待记录。
“我确实救了你。在你精神力崩溃,即将被现实规则彻底同化成一个白痴的时候,我把你从世界的‘回收站’里拖了出来。为此,我用了一件珍贵的藏品——‘一个被遗忘的梦’。它暂时填补了你的精神空缺,让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坐在这里思考。”
教授顿了顿,玩味地看着林默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
“按照我这里的规矩,【情报等价交换】。你欠我一件‘藏品’,或者,一个足够分量的情报。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现在对你口袋里那点可怜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对你的过去,你的记忆,也兴致缺缺。”
“那你要什么?”
“我要看戏。”教授摊开双手,姿态夸张得像个舞台剧演员,“我要看一场好戏。一场‘病毒’反抗‘操作系统’的史诗大戏。你,林默,就是这场戏的唯一主角。我为你提供了场地,信息,甚至救了你的命。我这是……投资。”
“投资?”林默无法理解。
“对,投资。”教授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些,但也因此更让人不寒而栗,“我赌你不会那么轻易被‘格式化’。我赌你能给盖亚带来更多的‘惊喜’。你的挣扎,你的愤怒,你每一次濒临绝境又起死回生的表演……这些,就是你付给我的报酬。所以,在我对这场戏失去兴趣之前,你最好努力活下去,给我演得精彩一点。”
这个疯子。
林默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个男人不是他的盟友,甚至不能算是敌人。他是一个更高维度的观察者,一个以世界的动荡和个体的悲剧为乐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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