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天空之塔冰冷的塔身,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精神力被抽干的感觉很奇特,不像身体上的疲惫,更像灵魂被稀释了,变得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周围的世界正在“愈合”。天空之塔成了新的信标,一个进化福音的传道者,用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安抚着这个星球暴躁的免疫系统。空间不再像揉皱的纸,光线也重新变得诚实可靠,不再随意弯折。全球范围内,那些因为规则紊乱而爆发的“灵异事件”、“物理奇迹”和纯粹的灾难,正像是退潮一样缓缓消失。
手术成功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我赢了这一回合,用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我没有去硬抗盖亚的怒火,而是釜底抽薪,把它发怒的“理由”给换掉了。现在,这栋塔不再是它的维稳工具,而是我的扩音器。这感觉就像……就像黑进了一家电视台的系统,把他们循环播放的新闻联播,换成了我自己的摇滚乐。这简直是对世界意志最赤裸的羞辱。
我知道它在看着我。盖亚没有眼睛,没有思维,但它的意志无处不在。此刻,那股冰冷、庞大、充满着绝对秩序感的意志,就像一头被触怒的史前巨兽,暂时退回了深海。它在舔舐伤口,更是在适应、在分析、在计算。下一次,它孕育出的“免疫体”,它的“杀毒程序”,绝对不会再给我这样空子可钻。
我对此毫不怀疑。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军备竞赛,从单细胞生物到宇宙意志,概莫能外。
但这还不是眼下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悬在我头顶的那柄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天谴”。
人类观测阵线。一群自以为是的“医生”。
我瘫痪了他们的通讯,让他们变成了聋子和瞎子。但一个失去了感官的巨人,并不会停止挥舞他的武器,他只会更加疯狂和没有目的地挥舞。他们的作战手册里,一定有一条用鲜血写成的最终预案:当与“奇点Ω”失去联系,且无法评估其状态时,默认目标失控,启动“天谴”协议,对目标区域进行无差别净化。
“净化”,真是个好听的词。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些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家伙,在绝对无菌的指挥室里,面无表情地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的样子。他们会觉得自己是文明的守护者,是人类理性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他们想要“净化”的病毒,其实是唯一的解药。
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我更不能让这座刚刚被我“策反”的天空之塔,我的第一个阵地,就这么被他们从地图上抹去。
我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精神力的枯竭带来了剧烈的副作用,我的五感都在欺骗我。地面在脚下轻微起伏,像是活物的呼吸;远处的城市轮廓在扭曲,仿佛海市蜃楼。那枚神秘的硬币此刻也安静地躺在口袋里,冰冷,沉默,像一块用光了电的电池。
靠不住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我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一劳永逸,至少是暂时解决“天谴”威胁的计划。那会是什么?某种天基武器?电磁炮?还是更直接的,轨道动能打击?无论是什么,它都必然依赖于精密的物理法则。
而我,就是改写法则的人。
我可以定义“天谴武器的制导系统出现逻辑错误”,或者“其核心能源模块物理失效”。但不行,这太具体了。针对性的修改,就像打补丁,盖亚能立刻找到漏洞,进行反制。我刚治好它的“高烧”,它的免疫系统正处于最高警戒状态,任何微小的、具体的规则改动,都会立刻被发现、被“固化”、被抹除。
我需要一条更宏大,更根本,更……“无害”的规则。
一条听起来不像是攻击,而像是在“维护秩序”的规则。
一个念头,像是在漆黑的深海里,骤然亮起的一盏灯。它疯狂,大胆,而且几乎不可能完成。
我抬头看向天空。不是那片被城市灯光污染的、昏黄的天幕,而是穿透它,望向那片更深邃、更真实的宇宙。
我要飞上去。
飞到足够高的地方,高到能把整个星球都纳入我的“视野”。然后,我要为这个世界,定义一条新的“背景参数”。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这不是在修改一张纸的材质,不是在扭曲一栋建筑的功能。这是在编辑整个世界的底层环境设置。这需要何等庞大的精神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体内的精神力,大概只够我把自己定义成一摊烂泥。
但我别无选择。
我闭上眼睛,开始拼命地从身体最深处压榨着所剩无几的力量。那感觉就像拧一块已经干透了的毛巾,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一丝,又一丝,微弱的精神力被我重新聚集起来。
“定义:我与此颗星球的引力常数,暂时失效。”
我的身体猛地一轻。不是那种失重的感觉,而是一种更诡异的“脱钩”。我感觉自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脚下的地球变成了一个与我无关的巨大球体。我像一粒尘埃,被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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