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驾驭着我的“告别号”,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海洋里漂流。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唯一的指引,是来自“教授”留在我意识深处的一个信标,一个微弱但执着的光点,它指向“奇点”的方向。
我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几个世纪。在这里,时间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规则。我靠在半透明的船舷上,看着外面那些光怪陆离的“风景”,看着那些诞生又瞬间毁灭的荒谬定律,心里出奇地平静。
孤独吗?
当然。孤独得像是宇宙中最后一个有意识的粒子。
但至少,这种孤独是诚实的。在人类世界里,我身处人群,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孤独。而在这里,在这片绝对的虚无和混乱中,我的孤独与环境达成了和谐。我就是孤独本身。
然而,这种该死的、诗意的平静,注定不会长久。
变化是突然发生的。
前一秒,我的周围还是五光十色的规则风暴,下一秒,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混乱,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了。
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黑”笼罩了四周。
这不是黑暗。黑暗只是没有光。而这种“黑”,是“存在”的反面,是“无”的具象化。它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概念。我看到一条刚刚成型的“思想可以被触摸”的规则,在接触到这片黑色的瞬间,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连一点涟漪都没有留下。
我的“告别号”在这片纯粹的“无”面前,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船体上流淌的记忆画面开始闪烁、扭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站直了身体,精神力高度戒备。我知道,我们遇到麻烦了。
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在“黑”的深处,一些更加深邃的“洞”出现了。它们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舰队,不是由钢铁和能量构成的飞船。它们是……几何学上的不可能。是扭曲的空间,是破碎的逻辑,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聚合体。
每一个“洞”的形态都在不断变化,时而是完美的球体,时而又拉伸成尖锐的利刺,时而又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点。它们没有引擎,却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高速移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我的小船困在了中央。
认知掠夺者。
这个名字瞬间从我脑海深处浮现。这并非来自“教授”的知识,而是一种……生物本能般的警示。就像羚羊天生就知道狮子是天敌一样,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我就知道了它们的名字和来意。
它们是这片概念之海里的鲨鱼,而我,是流着血的猎物。
没有通讯,没有喊话,没有战前宣言。对于这种级别的存在来说,语言是多余且低效的。攻击,直接在概念的层面上展开了。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它不是声音,不是思想,而是一条简单、粗暴、不容置疑的……【定义】。
【定义:你所乘坐的、由记忆和光构成的这艘船,是一个谎言。】
【定义:它从未存在过。】
一瞬间,天崩地裂。
不,比天崩地裂要可怕一万倍。天崩地裂,你至少还有“天”和“地”的概念,还有可以哀嚎的嘴,还有可以感受恐惧的神经。
而现在,我脚下的甲板,那个由水银般流光构成的表面,瞬间变得像雾气一样稀薄。我下意识地跺了跺脚,脚却直接穿了过去,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
构成船舷的记忆壁画,那些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瞬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溶解。苏晓晓的笑脸变得模糊,书店的轮廓开始崩塌,那束温暖的阳光……碎了。
“不!”
我试图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声音”这个概念,连同“船”这个载体,正在一同被抹去。
船上那几个模糊的、代表着过往破格者的幽灵船员,它们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在“船不存在”的定义下,作为“船员”的它们,其存在的逻辑基础被瞬间抽空。它们就像被风吹散的烟尘,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那么……消失了。
三秒钟。也许连一秒都不到。
我的“告别号”彻底瓦解了。构成它的一切——光、记忆、悖论——全都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混乱状态,然后被那片代表“无”的黑暗吞噬殆尽。
我……暴露了。
我发现自己正漂浮在这片概念的真空中。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左,没有右。四周是那些几何形状的掠夺者,像一群沉默的秃鹫,在审视着它们的猎物。
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开始侵蚀我。
这不是物理上的窒息或寒冷。物理伤害在这种地方简直就像是挠痒痒。这是一种……从根本上瓦解你“存在”的酷刑。
我感觉我的名字,“林默”,或者“变数”,正在变得陌生。那只是两个毫无意义的音节,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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