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
那笑声很轻,在空旷得只剩下一颗水晶球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回音。听起来像一个在深夜里终于写完最后一行代码的程序员,带着解脱,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对自己究竟搞出了个什么玩意的茫然。
我刚刚才用一个抽象到近乎荒谬的概念,抹掉了一支货真价实的星际舰队。我付出的代价是记忆,那些关于阳光、书店和某个女孩笑容的温暖碎片。我的灵魂被撕掉了一块,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按照任何一部英雄史诗的剧本,此刻的我,要么该是意气风发,准备踏平九天十地;要么就该是悲痛欲绝,蜷缩在角落里哀悼自己的人性。
但我都不是。我只是觉得……荒谬。
还有一点点,可笑。
“新手训练场”。
这五个字像一个宇宙级的冷笑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笑点。一个刚刚手撕舰队的“怪物”,被告知“欢迎来到新手村”。这其中的落差感,比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还要刺激。
但正是这种荒谬,反而像一剂镇定剂,将我从那种对自我存在都开始动摇的恐慌中,硬生生拽了回来。它告诉我,我所经历的一切,无论多么离奇,多么超出理解,都仍然在某个存在的剧本之内。哪怕那个存在,只是一个自称“教授”的、神秘兮兮的情报贩子。
这就够了。人这种生物,最怕的从来不是危险,而是未知和失控。只要还有一条路摆在面前,哪怕是通往地狱的单行道,也比在无尽的迷雾中原地打转要好得多。
“开始吧。”我对着那巨大的水晶球重复道,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让我看看,我究竟能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的话音落下,世界并没有天翻地覆。那颗巨大的水晶球,如同一块完美的、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曜石,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唯一的变化是,上面那行带着调侃意味的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冰冷得像机器指令一样的文字。
【身份验证协议启动。】
【请‘定义’你的存在。】
来了。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种等级的“设备”,它的“密码”怎么可能是一句“芝麻开门”。
定义我的存在?
这个问题,比刚才面对一整支舰队还要让我感到棘手。我该怎么定义?林默,男,二十几岁,一个前程序员,现在的“规则重构者”,宇宙头号通缉犯?
不,这不对。这些都是标签,是身份,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它们描述的是“我”的属性,而不是“我”的本质。
这个“奇点”在问的,是更核心的东西。
我尝试着,在脑海里构建我的第一条定义。
【定义:我,是林默。】
水晶球毫无反应。显然,这个答案太过肤浅,就像试图用“1=1”来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正确,但毫无意义。
我换了个思路,从我的能力入手。
【定义:我,是能够修改规则的存在。】
水晶球的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那行冰冷的文字依然没有变化。
【请‘定义’你的存在。】
它在……否定我?还是说,我的定义不够精确?
我的心沉了一下。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最虚弱的地方。在经历了那场记忆剥离之后,“我”这个概念,对我自己来说,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又如何向一个冰冷的机器去定义“我”?
我是谁?
是那个只想守护一家旧书店的普通青年?可那家书店,那个女孩,在我记忆里的影像已经开始褪色、磨损,像是被反复播放了无数次的旧录影带。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段记忆,究竟是真的,还是我自己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怪物,而臆想出来的“人性插件”?
是那个随手抹除舰队的“叙事级因果律武器”?可那个状态下的我,更像是一个执行指令的程序,一个绝对理性的“神”。那真的是我吗?我回想起那种状态,只觉得一阵发自骨髓的寒冷。我不喜欢那个“我”。
我陷入了一个悖论。我需要定义“我”,才能启动这个能帮我找到“我”的训练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能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那是盖亚的意志吗?是整个世界都在催促着我,要么给出答案,要么就在这里被彻底锁定、修正?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去他妈的哲学问题。我就是一个快要被全世界追着砍的倒霉蛋,哪有时间在这里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等等。
追着砍?倒霉蛋?
一个念头,像一道不怎么明亮的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我修改了规则。为什么我要修改规则?为了守护书店。为什么我的能力会暴露?因为我被盖亚标记了。为什么教授要给我这个“奇点”?因为我成了全宇宙的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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