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名为“悖论”的咖啡馆的。或者说,那个伪装成咖啡馆的,反抗世界意志的前线指挥部。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深夜的街口。风带着秋夜的凉意,灌进我单薄的衬衫里,我却感觉不到冷。手里攥着的那枚普通的、在路边随处可见的叶子,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发疼。不,不是物理上的温度,是一种……存在的重量。
“创世的雏形。”
“钥匙。”
教授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和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他把我推向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战场,然后给了我一个荒诞到可笑的家庭作业——把一片叶子,变成一只鸟。
四十八小时。
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大厦上悬挂的电子时钟,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冰冷的红色数字像倒计时一样,敲打着我的神经。这意味着,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下四十七小时五十三分钟。之后,一个名为“锚”的东西——一个专门为了清除我这个“BUG”而诞生的世界补丁——就会出现在“不语”书店。出现在苏晓晓的面前。
我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是凭空出现一个怪物?还是某个路人突然变身?盖亚的修正,教授说,总是以“巧合”的面目出现。也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一次无法解释的爆炸,或者更糟……一种能将整个空间“固化”的力量,让一切改变都成为不可能。在那片区域里,我的能力,我引以为傲的“定义”,将彻底失效。
我会被“锚定”在那里,像一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动弹不得,直到盖亚的意志将我彻底“格式化”。
一想到苏晓晓可能会被卷入这种超现实的灾难,我的心脏就一阵抽搐。那个女孩,她的人生本该是书本的油墨香,是午后的阳光,是冰镇西瓜的甜味。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法则固化,什么免疫体。
我深吸一口气,城市的废气和尘土涌入肺里,呛得我有点想咳嗽。不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我的出租屋。那个十几平米,堆满了专业书籍和速食包装的狗窝,此刻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和练兵场。
……
“定义:此叶片,其生物构成,为一只麻雀。”
我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那片叶子平放在掌心。我学着自己之前改变咖啡温度时的样子,集中全部精神,试图用我的意志去强行扭转它的本质。
这是最直接,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我的能力是“定义”,那么我直接赋予它新的定义不就行了?就像给一个文件重命名一样简单粗暴。
一秒。两秒。十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子还是那片叶子,绿得有点发蔫。它的脉络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微缩的地图,通向一个绝不动摇的、名为“植物”的命运。
我不信邪。一定是我的精神力不够集中。或者,我的“定义”不够精确。
“重定义:该物体的宏观表现形式,从‘樟树叶’,转变为‘欧亚树麻雀’。”
还是没用。
“最终定义:构成此叶片的夸克、轻子、玻色子,立刻重组,以‘欧亚树麻雀’的蓝图为模板,进行结构性跃迁!”
这一次,叶子终于有了反应。它猛地一颤,边缘开始卷曲、枯萎,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那抹绿色迅速褪去,变成了焦炭般的黑色。几秒钟后,它在我掌心化为一撮比灰尘还细腻的粉末,被我窗户缝里漏进来的一丝微风吹散了。
失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
我颓然地靠在墙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刚刚那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地拧了一下。一种精神被掏空的虚弱感涌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一杯咖啡的温度可以,而改变一片叶子就不行?
难道是因为……复杂性?
水的冷热,只是分子运动的剧烈程度不同。这或许在盖亚的逻辑里,只是一个参数的调整,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所以它被我“欺骗”了过去。
但一片叶子和一只鸟,那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植物界和动物界,纤维素和蛋白质,这是生命底层逻辑上的根本差异。我刚才的行为,就像试图在电脑的C盘里直接输入“D盘里那个游戏的存档给我拿过来”,系统不蓝屏就不错了,它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跨越基本盘的指令。
我的能力,不是万能的许愿机。它必须……符合某种逻辑。哪怕是我自己创造的逻辑。
我又想起了教授的话。
“我们是在盖亚的代码里,寻找漏洞,然后注入一小段它能理解的指令。”
“而你,‘钥匙’,你不一样。你是在创造它无法理解,但又不得不承认的‘诗’。”
诗……
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迷惘。我一个整天和代码、服务器、防火墙打交道的程序员,你让我去写诗?这比让我去徒手造一台光刻机还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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