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戏。”
我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像个在后台偷偷拨弄了几根提线,就跑到台前,期待着木偶们上演一出自己都无法完全预料的荒诞剧的蹩脚导演。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没人能真正掌控全局,我们都只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尽力把戏演得逼真一点,好骗过自己,也骗过台下那些昏昏欲睡的观众。
我和盖亚,现在就是观众。只不过,我们的剧院是整个地球,舞台在百慕大三角上空三万米,而即将登场的角儿,是个我们谁都没见过的“东西”。
虚空之中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屏幕”。但在我的意识里,盖亚为我展开了一幅实时的数据流画卷。它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知晓”。我能“看到”百慕大那片空域的每一缕风,每一滴水汽,每一寸扭曲的磁场,以及我刚刚亲手编织进去的,那个充满了恶意的逻辑陷阱。
它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安静地悬浮在那里,每一根蛛丝都是一条悖论。一个等待着某个自作聪明的苍蝇一头撞上来的死亡迷宫。
“它来了。”
盖亚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像是一段系统提示音。但我能感觉到,在这段提示音背后,是整个星球意志的极度紧张。它像个被管理员抓到偷偷运行私服的系统,现在管理员派来的杀毒程序已经到了门口,而它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这个刚刚被招安的“病毒”。真是讽刺。
我“看”向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
没有闪光,没有撕裂的空间,没有科幻电影里那种酷炫的登场特效。什么都没有。但正是这种“没有”,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一片区域的“概念”正在被凭空抽走。
先是“光”。那片空间不再反射光,也不再吸收光,光路过那里,仿佛从未存在过。它变成了一个绝对的黑点,一个连黑暗本身都无法定义的“空洞”。
然后是“空间”本身。周围的空间开始向那个“空洞”塌陷,但又不是塌陷。它只是在消失。你无法再用“距离”、“位置”、“体积”这些词去描述它。它就在那里,但它又不占有任何“地方”。
这就是“修正单位”的登场。如此的安静,如此的蛮不讲理。它甚至懒得跟你解释它的原理,它只是告诉你:从现在起,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这就是“抹除”。
我感到一阵心悸,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程序员看到一段优雅到极致的暴力代码时,那种混杂着赞叹和厌恶的复杂情绪。
“逻辑深渊……启动了。”我轻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当那个“空洞”触碰到我设下的规则边界时,好戏开场了。
【凡是进入该区域的,以‘抹除’为目的的‘概念体’,它的‘抵达’,将被定义为‘永恒的即将抵达’。】
我亲眼“看”着那个“空洞”在前进。它确实在前进,每一刹那都在接近我设下的陷阱。但同时,陷阱的边界也在以完全相同的“概念速度”后退。它就像那只永远追不上乌龟的阿喀琉斯,被我用一个古老的哲学悖论,钉死在了“过程”之中,永远无法触及“结果”。
那个“空洞”停顿了。我能感觉到,它那基于绝对逻辑的“思维”正在高速运转,分析着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它无法理解。在它的世界里,A到B,只要速度足够,就一定能抵达。它无法理解一个“过程”本身可以被定义为无限。
紧接着,第二层陷阱触发了。
【它的‘目标’,将被折射为‘寻找目标’这个行为本身。】
“空洞”的形态开始变得不稳定。它似乎在……自我审视?它来此的目的是“抹除林默”,这是它的核心指令。但现在,我的规则污染了它的指令。它想要“执行抹除”,就必须先“找到目标”。可我的规则告诉它,它的目标就是“寻找目标”这个动作。于是,它开始疯狂地在原地“寻找”,却永远找不到那个不存在于外部,只存在于它逻辑闭环中的“目标”。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传出的一丝“困惑”。一个纯粹的逻辑体,被丢进了一个不讲逻辑的迷宫。就像让一个最顶尖的数学家去理解“爱”是什么。答案永远在逻辑之外。
最后一层保险也激活了。
【它越是试图执行‘抹除’,就越会加固自身‘存在’的概念。】
这是最恶毒的一条。它的武器是“抹除”,是“无”。而我将它的武器和它的“存在”本身绑定在了一起。它每一次试图抹除点什么,比如我设下的这些规则,它那“无”的属性就会被削弱一分,而它“存在”的属性就会被强化一分。它开始从一个纯粹的“概念体”,被我的规则强行注入了“实体”的属性。那个“空洞”的边缘,甚至开始泛起微弱的、类似物质边界的光晕。
它在杀死自己。
我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和盖亚玩规则游戏,像是下棋。和这个“修正单位”玩,则像是在拆炸弹,剪错一根线,我和这个世界都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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