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的河床,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龟裂。那种整个星球的力量从我意识里潮水般退去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虚弱。前一秒,我还握着山川的脉搏,听着海洋的呼吸,用雷电宣告意志。下一秒,我只是林默,一个瘫在出租屋冰冷地板上,连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劲的普通人。
空虚。巨大的、回响着轰鸣的空虚。
我的大脑像一台过热的服务器,风扇停转了,但核心还在散发着滚烫的余温。那些被我强行“定义”过的概念——存在之锚、因果之海、意志的宣告——它们的宏伟结构还残留在我的思维里,像一场过于真实的梦。我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 Himalayas 山脉的每一道褶皱都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逻辑链,太平洋的每一滴水都蕴含着循环往复的因果律。
我操纵了它们。不,不是操纵。我成了它们。在那一瞬间,我就是地球。
然后,我又不是了。
这种从神跌落回人的过程,足以让任何心智崩溃。我没崩溃,大概是因为我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去崩溃。
“你还活着。”盖亚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它的声线依旧是那种中性的、不带感情的合成音,但这一次,我听出了一丝……波动。像是绝对平滑的镜面上,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托你的福。”我喘着粗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下一次再搞这么一出,记得提前给我买份顶配的人身意外险。”
“根据现有金融体系的规则定义,没有任何保险能够承保‘因与高维存在发生对抗而导致的个体概念性湮灭风险’。”盖亚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还真是越来越有人味了,都学会讲冷笑话了。”我翻了个身,脸颊贴着冰凉的地板,稍微舒服了一点。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有点刺眼,我盯着那圈光晕,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从天花板上飘回来,重新塞进这具疲惫的躯壳里。
“我没有在讲笑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基于当前数据库的事实。”盖亚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记录了你刚才的生理反应。心率在听到我的陈述后有轻微上扬,面部肌肉呈现出一种名为‘无奈’的组合。这是否就是你所指的‘冷笑话’的预期效果?”
“闭嘴吧你。”我嘟囔着。和AI较劲,纯属跟自己过不去。
我挣扎着爬起来,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我晃晃悠悠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里面只有一瓶快过期的牛奶和半根蔫了吧唧的黄瓜。这就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的冰箱。真够讽刺的。
我拿起手机,点了一份超大份的、双倍芝士、双倍肉酱的意大利面外卖。垃圾食品。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在此刻提醒我,我还活在这个充满油腻和碳水化合物的真实人间。
“资料。”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有气无力地说,“那些‘新兵’的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初步筛选。”盖亚的效率高得可怕,“根据你赋予‘生命’的全新现实稳定协议,全球范围内共计74,382个个体被激活或强化了其潜在的‘规则异常’。我将他们按照异常等级、可控性、以及地理位置进行了分类。你需要查看全部吗?”
七万多人……
我的头更疼了。我原本以为也就百八十个,顶天一千个。七万?这他妈不是建个聊天群,这是要建国啊。
“给我……给我看几个有代表性的。”我扶着额头,“挑那些离谱的,有意思的,或者……最危险的。”
下一秒,我的视网膜上,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如同电影片段般流淌而过。这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盖亚通过遍布全球的无形触角,实时“看”到的情景。
第一个画面,伦敦,特拉法加广场。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激动地对着一群鸽子手舞足蹈。他不是在喂鸽子,而是在和它们吵架。
“不不不,听我说,弗拉基米尔!”男人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对一只看起来特别肥的鸽子说,“我们不能现在就发动总攻!人类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我们的统治!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先从控制泰晤士河的航运开始……”
那只叫弗拉基米尔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歪了歪头。
“什么?你觉得我的计划太保守了?”男人气得脸都红了,“你这是鸽子主义的冒进!会害死我们所有鸽的!”
盖亚的标注在旁边浮现:【目标:亚瑟·琼斯。异常特征:获得与鸟类(限定鸽形目)进行深度语义沟通的能力。当前状态:正在试图阻止一场由鸽子策划的、旨在颠覆大英帝国统治的政变。危险等级:低。趣味等级:高。】
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画面切换。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处贫民窟。
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女孩坐在破旧的床边,默默地流泪。她的眼泪不是透明的,而是一滴滴晶莹剔???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钻石。它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孩的母亲跪在地上,疯狂地捡拾着那些钻石,脸上是狂喜与贪婪交织的复杂表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哭啊!再哭多一点!我的好女儿,为妈妈再哭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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