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那份沉甸甸的荐书回到落霞苑,已是深夜。小桃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苏妙安然归来,才长长松了口气。苏妙没有多言,只说是肃王询问了些北境风物及柳全相关之事,便将那封关乎未来的荐书小心收好。
躺在床上,她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肃王的话语,以及工部“巧器坊”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好处显而易见,她获得了官方身份,拥有了名正言顺施展才能、积累人脉和资源的平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后宅的束缚。但坏处同样致命——她将从相对隐秘的后宅,彻底暴露在朝堂各方势力的目光之下,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审视,任何“出格”的举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而且,工部内部派系林立,一个空降的、毫无背景的庶女,想要在那里立足,谈何容易?
但这步棋,她必须走,而且要走好。
接下来的两日,苏妙异常忙碌。她首先要应对的是侯府内部的波澜。苏承翰得知消息后,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既是王爷安排,你好自为之”,便不再过问,态度依旧莫测。而柳氏母女那边,则是毫不掩饰的嫉恨与冷嘲热讽。
“工部?巧器坊?哼,不过是些匠人的活计,上不得台面!还真当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了?”苏玉瑶尖刻地讽刺。
“瑶儿,少说两句。”柳氏假意呵斥,眼中却满是冰寒,“妙儿如今是肃王殿下跟前得用的人,要去工部当差,我们侯府脸上也有光。只是这抛头露面的,终究于闺誉有损,你自己需把握好分寸,莫要连累了侯府清名。”
苏妙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专心做着准备。她翻阅了能找到的、关于工部和将作监的零星记载,了解其大致架构与职能。她知道,自己初来乍到,绝不能锋芒毕露,但也不能一味示弱,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
同时,她也在思考,该以何种“巧思”作为立足之初的敲门砖。既不能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又要足够实用、能体现价值。
第三日清晨,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准时停在了永安侯府侧门。来接她的,并非肃王府的人,而是一名穿着工部低级官服、面容严肃的中年书吏。
“下官姓陈,奉将作监李大人之命,特来接苏……苏大人前往巧器坊。”陈书吏语气平板,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怀疑。显然,对于这位靠肃王关系空降、且是女子的“同僚”,他乃至整个工部衙门,都抱着观望甚至抵触的态度。
苏妙早已料到会面对这种目光,她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有劳陈大人。”
她没有带小桃,只身一人,抱着一个装有她平日绘图工具和一些基础材料的小木箱,登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清晨尚显冷清的街道,最终在皇城西南角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停下。这里并非工部主衙,而是其下属机构将作监的办公地点之一,院墙斑驳,门庭看起来甚至有些破败。门楣上挂着一块崭新的匾额,上书“巧器坊”三个大字,墨迹似乎还未干透。
陈书吏引着苏妙走进院内。院子不大,里面零零散散有七八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在忙碌,或是敲打铁器,或是锯木刨板,叮叮当当,烟火气十足。看到陈书吏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疑惑、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这位是苏妙苏大人,奉肃王殿下举荐,特来巧器坊任职。”陈书吏干巴巴地介绍了一句,随即指向角落里一间堆满杂物、布满灰尘的小房间,“那里便是苏大人日后处理公务之所。坊内一应物料,需按规程申领。若无他事,下官便告退了。”
说完,竟是不再理会苏妙,径直转身离开了,态度可谓敷衍至极。
那些工匠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便重新埋头干自己的活去了,无人上前与苏妙搭话。
苏妙站在院子中央,感受着四周无形的排斥与冷遇,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反而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抱着自己的小木箱,走向那间所谓的“公务之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房间里堆满了不知废弃多久的旧工具、破损的模型和杂物,仅有的一个小窗户也被蛛网封住,光线昏暗。
这就是她的起点。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立刻去找人理论。而是放下木箱,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没有帮手,她就自己一点一点地将杂物搬出,清扫灰尘,擦拭桌椅。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灰尘沾满了她的衣裙,但她动作不停,眼神专注。
这一干,就是大半天。期间,只有一名负责杂役的老仆给她送来了一壶凉水和两个硬邦邦的馒头,算是午膳。那些工匠们偶尔投来目光,见她默默清理,起初的轻视似乎淡了些,但依旧无人伸出援手。
直到傍晚,苏妙才勉强将房间清理出个模样。她擦了擦汗,看着虽然依旧简陋,但总算能勉强办公的房间,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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