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亮,位于京城西市口的“百巧阁”铺面门前,已是人山人海,喧闹非凡。
昨日京兆府衙役气势汹汹查封店铺、带走伙计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而靖国公世子赵弈有意放出的、今日将在此地“当众验木,以证清白”的风声,更是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好奇的百姓、闻风而动的商贾、各方势力的探子、甚至一些喜好热闹的清流文人和闲散官员,都将这并不算宽阔的街口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被封条交叉贴住的“百巧阁”牌匾下,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台上摆放着几张长案。
长案一侧,堆放着从“百巧阁”库房中搬出的、被指为“假冒金丝楠木”的木材样品,以及苏妙提前准备好的各种木材边角料和她亲手绘制的简易鉴别图谱。另一侧,则站着几位须发皆白、在京城木器行当里德高望重的老匠人,以及赵弈请来的两位以品性刚直、精通鉴赏闻名的文人。
赵弈本人,则一身锦袍,懒洋洋地坐在台边一张太师椅上,摇着玉骨扇,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台下人群,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眼前不是一场关乎声誉和存亡的危机,而是一场有趣的大戏。
苏妙自然没有现身。她此刻正坐在离西市口不远、一家赵弈名下的茶楼雅间里,透过半开的窗户,遥遥关注着现场的动静。小桃紧张地站在她身后,双手紧紧绞着帕子。
“小姐,这么多人……能行吗?”小桃的声音带着颤音。
苏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沉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世子准备充分,我们证据确凿,没什么好怕的。”她表面上镇定,心中却也绷着一根弦。她知道,这场公开鉴定,技术上是必胜的,但人心和变故,却难以预料。
辰时正,锣声一响,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赵弈站起身,走到台前,玉骨扇“唰”地一合,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今日请大家来,做个见证!我‘百巧阁’开业在即,却无端遭人构陷,被指以次充好,用了假冒的金丝楠木!我靖国公府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岂容此等污蔑?故今日,特请来京城木行泰斗陈老、李老等几位老师傅,并邀得张翰林、王学士两位大家在此,当众验看这批木材!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他话音未落,人群便骚动起来。
“开始验了开始验了!”
“靖国公世子亲自出面,看来是真有冤情啊!”
“哼,谁知道是不是仗势欺人,走个过场?”
“肃静!肃静!”赵弈的随从维持着秩序。
几位老匠人走上前,先是仔细查看了被指为“假货”的木材,又拿起苏妙准备的其他样品和那份详尽的官方《图谱》进行比对。他们时而敲击听音,时而刮屑闻味,时而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木纹,神情专注而严肃。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片刻后,那位年纪最长的陈老匠人直起身,面向众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经老夫与几位同行共同验看,并与工部颁行的《大晟朝常用木材官定图谱》反复比对,可以断定,‘百巧阁’库房中所存之木,绝非金丝楠木,乃是上等的榉木与部分榆木!其纹理、密度、色泽、气味,皆与金丝楠木迥异,稍有常识者皆可分辨!所谓‘以次充好’,纯属无稽之谈!”
“没错!”另一位李老匠人也愤然道,“金丝楠木乃皇家贡木,民间罕见且价昂。‘百巧阁’所用榉木、榆木,亦是良材,做工精巧,何来假冒之说?此举,实乃污蔑!”
两位被请来的文人也颔首表示认同。张翰林捻须道:“木材之辨,清晰明了。‘百巧阁’用料扎实,设计新颖,老夫此前也曾见过几样样品,确是巧思。今日之事,看来是有人欲加之罪了。”
真相大白!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是冤枉的!”
“我就说嘛,赵世子和那位‘巧工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这都能搞错?”
“搞错?我看是故意的吧!指不定收了谁的黑钱呢!”
舆论瞬间倒向了“百巧阁”一边。群情激愤,纷纷指责京兆府办事不公。
赵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正要趁热打铁,宣布追究诬告者责任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尖利地响起——
“慢着!”
人群分开,昨日带兵查封铺子的那个王参军,带着十几名衙役,脸色铁青地挤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绸衫、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
“赵世子,几位老师傅,话别说得太满!”王参军强作镇定,指着身后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是‘永盛木行’的掌柜,他可以作证,‘百巧阁’前几日,确实从他那里购进了一批标注为‘金丝楠木’的木材!单据在此!”说着,他扬了扬手中一张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所谓“单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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