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之那句“光是把你藏起来,已经不够了”,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苏妙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不够了?那要如何?
将她推出去,作为诱饵?还是……给予她更正式的身份,让她从“被藏匿的软肋”变成“可以并肩站在明处的盟友”?
苏妙不敢细想,只觉得前路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谢允之没有立刻解释他的打算,只是吩咐侍卫将别院的守卫再增加一倍,尤其是她所住院落的暗哨,几乎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整个别院的气氛,因北狄巫医阿史那罗的轻易闯入而变得空前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苏妙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精心看守起来的珍稀动物,安全,却失去了所有自由。她甚至不敢再轻易拿出那块变得“敏感”的玉佩,只能将其更深地藏在贴身处,那偶尔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温热感,时刻提醒着她身处的险境。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一道来自宫中的旨意,打破了别院的沉寂。
太后懿旨,宣肃王谢允之,携“巧工夫人”苏妙,三日后入宫,赴慈宁宫寿宴。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表面上的)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太、太后寿宴?!”小桃接到消息时,声音都变了调,比上次接到贤妃赏菊宴的请柬时还要惊恐,“小姐!这、这……太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您?还要您和王爷一同赴宴?!”
苏妙握着那张质地非凡、绣着祥云瑞鹤的懿旨,指尖冰凉。她也很想知道,深居简出的太后,为何会突然点名要见她这个“小小庶女”,而且还是和谢允之一起!
这绝非普通的恩宠。联想到即将抵达(或已抵达)的北狄使团,以及阿史那罗那意味深长的“我们还会再见面”,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将她推向风暴中心的阳谋。
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或者是……有人向太后进言?
“王爷那边……有何说法?”苏妙强迫自己冷静,问向传旨后并未立刻离开的肃王府内侍。
内侍恭敬回道:“王爷让奴婢转告苏大人,不必惊慌,一切有他。届时,他会亲自来接大人一同入宫。”
一切有他。
又是这句话。苏妙心中五味杂陈。谢允之的庇护如同坚固的铠甲,但穿着这身铠甲步入皇宫那个最大的权力角斗场,她依旧感到步履维艰。
这次的宫宴,级别远比贤妃的赏菊宴要高,面对的将是皇帝、太后、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满朝重臣,还有……虎视眈眈的北狄使团!
她这个“巧工夫人”,将在真正的龙潭虎穴中,接受最严峻的考验。
接下来的三天,苏妙是在一种高度紧张和密集的“特训”中度过的。谢允之不知从宫中请来了哪位退隐的老嬷嬷,礼仪规矩教导得比徐嬷嬷还要严苛十倍,每一个眼神、每一步距离、每一句应对,都要求精准到毫厘,不容丝毫差错。
同时,谢允之也开始向她灌输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的关系、主要人物的性格癖好、以及北狄使团核心成员的基本信息。他讲得冷静而客观,如同在分析一盘棋局,而苏妙,则是他即将落下的一枚关键棋子。
“北狄正使,是三王子兀术,性格暴烈,主战。副使,是大祭司的弟子,也就是你见过的阿史那罗,此人深不可测,需万分警惕。”谢允之指着纸上绘制的北狄核心人物画像,语气凝重,“他们此行,明为贺寿,实为探查‘神机·破军’虚实,并可能借机提出和亲或割地等无理要求。”
他的手指点在阿史那罗的画像上:“他找上你,绝非偶然。玉佩之事,在宫中绝不可显露分毫。”
苏妙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在太后寿宴上,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肃王乃至整个天启朝的借口。
三日后,傍晚。
肃王府的马车准时停在了别院门口。苏妙在小桃和嬷嬷的帮助下,穿上了谢允之早已命人准备好的、符合她“巧工夫人”身份又不会过于逾制的宫装。这是一套湖蓝色的蹙金绣云凤纹长裙,料子华贵,做工精良,既显庄重,又不失雅致。发髻上簪着的,依旧是那支青竹玉簪,以及几支配套的碧玉珠花,清丽脱俗。
当她走出院门,看到等候在马车旁的谢允之时,微微一怔。
他今日亦是一身亲王规制的朝服,玄衣纁裳,金冠玉带,将他本就冷峻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尊华迫人,仿佛天生的王者。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盛装而来的苏妙身上时,有瞬间的凝滞,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艳,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走吧。”他伸出手,扶她登上马车。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马车缓缓向皇城驶去。车厢内空间宽敞,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苏妙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害怕?”谢允之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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