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藤枯萎的腥气还未散尽,暗室的青石板上积着层黑灰,像刚燃尽的灰烬。楚珩扶着苏眠站在石座前,两人的靴底都沾着暗红的污渍,是骨藤汁液与血的混合物,踩在地上发出黏腻的声响,每动一步都像踩着化开的胭脂。
“你看。” 苏眠的指尖轻轻拂过石座表面,那些金色的字迹仍在缓缓流动,像融化的金水顺着石纹游走。端太妃的留言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吾(萤)假意归顺” 几个字的笔锋格外用力,石面被刻得深陷,边缘的碎石簌簌往下掉,像是当年刻字时,握笔的手在不住颤抖,连石屑都带着仓皇的气息。
楚珩弯腰细看,发现字迹间藏着些极小的符号 —— 是端太妃特有的标记,与她送的锦囊内侧的针脚纹路如出一辙,都是三短一长的蛇形折线。“母妃当年定是仓促间刻下这些。” 他用指腹丈量着字迹的间距,指腹的薄茧蹭过石面的刻痕,“你看‘护萤’二字,笔画连在了一起,像是刻到最后,听到了什么动静,连收笔都来不及。”
苏眠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记载:“萤(端太妃)善伪装,骨鹰教余孽至今不知她是友是敌。” 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她想起母妃这些年在皇家别院的隐忍,对着铜镜梳发时总在鬓角多绕半圈银链,翻旧物时会对着樟木箱的锁孔发怔,原来那些沉默都是在演戏。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银链(链扣是蛇头形)、锦囊(蓝布染着龙胆汁)、旧酒壶(云纹藏着 “萤” 字),全是她埋下的线索,像雾岭的路标,在时光里静静等他们走来。
石座的金光渐渐黯淡,字迹开始变得模糊,像被雾气洇开的墨。楚珩伸手去摸骨纹石,指尖刚触到石面,那些暗红色的纹路突然涌到他掌心,像活过来的血顺着掌纹游走。他心口的印记猛地发烫,与石纹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眼前竟闪过些零碎的画面 —— 穿黑袍的人举着火把照亮端太妃的脸,她的蓝布裙沾着血却笑得倔强;明远师伯的剑插在骨藤里,红绸穗被藤叶绞得变了形;还有个婴儿的襁褓,边角绣着半朵龙胆花……
“楚珩?” 苏眠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掌心的温度像块暖玉,让那些幻象瞬间消散。楚珩猛地回神,额角渗出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骨纹石的纹路已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在他掌心留下淡淡的红痕,像道未愈的伤疤。
“这石头……”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喉结滚动了两下,“好像能映出过去的事。” 他想起母妃曾说,楚家血脉与骨纹石有种隐秘的联系,祖父的剑鞘里就嵌着块石屑,“师傅说,当年是我祖父协助明远师伯藏的石,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呼应,它在认我。”
苏眠突然注意到石座边缘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与双蛇挂坠的蛇头完全吻合,连蛇眼的红豆位置都分毫不差。她将挂坠嵌进去,石座发出 “咔嗒” 声轻响,像锁舌归位,底部弹出个暗格,里面铺着层褪色的蓝布,布上放着半块玉佩,玉质与明远师伯的旧剑剑鞘相同,上面刻着个 “萤” 字,笔画边缘的包浆磨得发亮,与黑衣人腰间的令牌同款,显然曾被反复摩挲。
“这是母妃的信物。” 苏眠的指尖在 “萤” 字上摩挲,玉佩的边缘有处缺口,像是被强行掰断的,断口还留着细碎的玉屑,“另一半定在那些黑衣人手里,他们是冲着母妃来的。” 她突然想起母妃送的锦囊里,那片龙胆花瓣背面的 “萤” 字,原来从一开始,母妃就在告诉他们:危险的不是石,是护石的人。
暗室的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火把的光被晃得东倒西歪,在石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楚珩将苏眠护在身后,算珠剑 “噌” 地出鞘,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让藤蔓摇晃得更凶,红绸穗在气流中绷紧,像条蓄势待发的蛇,穗尾的银铃却出奇地安静。
“是山外的动静!” 苏眠凑近暗门,听见雾岭深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蹄铁叩击岩石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像无数面鼓在敲,震得暗室的石门都在发颤。她想起老秦说的 “找石找了十年的黑衣人”,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将骨纹石攥得更紧,石面的凉意透过掌心,却压不住心跳的滚烫。
楚珩吹灭火把,暗室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骨纹石的纹路还在泛着微光,像条被困在石座里的血蛇。他摸到苏眠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发颤,却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他将骨纹石塞进她掌心,用她的手指一圈圈攥紧:“这石头认你,你带着它走。”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松木香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母亲的地形图上标了密道,从暗室东侧的水道出去,直通雾岭后山的龙胆花海,那里有老秦的人接应。”
苏眠的指尖触到骨纹石的凉意,更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透过石面渗进来,烫得她指尖发麻。“我不走。”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却异常坚定,像生了根的龙胆花,“你忘了白禾编的双蛇挂坠?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挂坠还在马鞍上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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